书生的话卡在了喉头里,他突然伸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脖子,满脸通红。他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呼吸越来越急促,可还是不够,远远的不够。
他红色的脸开始越来越红,然后突然变成了紫色,又从紫色慢慢变成了白色,越来越白,白的慢慢的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书生的手突然无力的垂落了下来,仿若断了一般,在身体的两边荡来荡去。
“哼,自不量力。本该我的也该我的了。”书案前端坐的人狠狠的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将桌上的书吹的哗哗的响,书案前的人没有了踪影。
惨白脸色的书生突然动了动手指,慢慢的荡来荡去的手臂也停了下来。书生偏了偏头,顿时传来一阵骨头酥脆的响声。
噼啪噼啪的响声不停的想起,就好像书生的一身骨头重新接了一遍一般。
响声持续了好一阵,等响声停歇,书生轻飘飘的迈出了步子。
一步,两步,仿若孩童学步怕摔一般,书生谨慎的在屋中慢慢的练习起迈步来。
一夜安静。
晨光金晃晃的从窗口照了进来,屋外的鸟叫声一声跟着一声,热闹的不行。
屋里走了一夜的书生,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慢慢的站到了窗边,半身沐浴在了深秋的晨光里。
“终于出来了。”
书生满腹感慨的继续道,“终于出来了。”
今日就是放榜的日子了。
多少人在放榜这日一步升天,又有多少人一步地狱?
书生用手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在晨曦里传了出去。
伺候书生的小书童,文竹此时正在后院的井台旁大水,水筒撞在井壁上踉踉跄跄的颤悠悠的缓慢的往上升。笑声传来,文竹小书童吓了一跳,少爷这是傻了吧?一大早的,这么欢喜?是因为今日要放榜了吗?
若是高中如此大笑表达欢喜,大家都会跟着笑的,可这会儿,这会儿贴皇榜的人还没出门吧?这个欢喜打哪儿来的?
文竹身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一晃神,啪嗒,好不容易爬到一半的水桶在井壁上重重的一撞,跌回了井里。
等文竹端着梳洗的水进房的时候,书生已经换了一身松竹棉的长衫道袍,端坐在了书案前一派轻松的写着什么。
“少爷。”文竹恭谨地唤了一声,站在了梳洗架旁。
“嗯。”书生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
架子上的铜盆冒着一缕白烟,热水的雾气在这深秋里飘荡。
“换一盆井水,不用对热水了。”书生埋头继续书写。
文竹惊讶的望了望,不敢多话,快速的将铜盆端了出去。
少爷不是一向喜用热水,说是冷天里敷敷热巾子才能活络经血,让人神清气爽吗?怎么今日却要井水?那井水可是极冷的,少爷这是转了性子了?
文竹打了一盆井水端了进去,他伸手拧了一块帕子给少爷。
他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深井里的水真的太冷。
可少爷?
书生接过巾子摸了摸脸,似乎还不过瘾一般,尽然一回手,将巾子按进了痛盆里,躬身,就着湿漉漉的巾子摸起了脸。
真的不冷吗?文竹有些恍惚。
梳洗一轮,书生安然的吩咐道,“今日放榜,我去看榜,你在家守门,若是有人来报喜,记得打赏。”
文竹忙应了诺。
公子这次上京只带了他一人,若是他随公子出门,那上门报喜的人就要扑个空了,可公子怎么知道一定有人来报喜,万一没有了?
万一,公子万一落榜,那该怎么办?
老夫人可是变卖了家里的薄产才给公子凑够了上京的盘缠,若是落榜,那老夫人该怎么办?老夫人如今可是借住在女儿家里,就等着公子高中后接她入京了。
文竹担心的不行,可他有什么都不敢说。
老夫人变卖家产的事情可是瞒着公子的,如今他们只有十两银子的事情,他还不敢同公子说。老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叮咛的说了,放榜之前,无论无何不能让公子知道这些事情。
文竹知道自己瞒的很好,因为公子除了读书,什么也不过问,自然不知道这钱财的事情。可读书真的可以读出万贯家财来吗?他不懂,也不想懂,他只要好好的伺候少爷,报答老爷当初捡他回去救了他一命的恩情就行,其他的事情,都当浮云。
文竹胡乱想着的时候,书生已经出了门。
书生沿着门外的胡同一路往大街而去。他住的地方去皇榜处并不近,就是座马车那也要半个时辰。如今要靠两只脚走过去,那可真是有些远。
可他不想租马车,也不想租轿子,他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