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温宅。
一只雪白的信鸽从碧蓝空中俯冲而下,从一间院子里的窗户钻进去,落在了金丝楠木桌上。大丫鬟沉香立刻拿玉米粒喂了鸽子,竹筒里抽出一张小卷纸,恭恭敬敬地承上道:“夫人,有信。”
陈氏对着菱花镜看着奶娘段嬷嬷给她盘好的发髻,满意地说道:“还是奶娘的手灵巧。”陈氏白皙的柔荑缓缓拂上头上的青丝,只见菱花镜里映出一个柳眉桃腮,虽将近四十依然风韵犹存的女人。
陈氏斜睨着沉香手心中的白纸,狭长的丹凤眼露出一丝嫌弃,觉得这东西碍了她的眼睛一样。段嬷嬷伸手拿过来,对着沉香挥手道:“你先出去。”
陈氏轻哼了一口气,“是不是那个老妖婆的信?”陈氏又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枝鎏金珍珠发簪对着窗户明亮的阳光,细细地端详着,温不经心地说道:“她一心想回京城想疯了,既然使计想借那山贼之手玷污温时锦的身子,好寻个由头回京城来。没想到倒打一瓢。”
陈氏是当朝户部尚书陈博彥的嫡女,其母亲陈老夫人是前武安侯的胞姐,出身可谓不低。还没出阁之前虽美艳不可方物,可却因泼辣骄纵使得京城的贵公子不敢上门提亲,无奈过了二十仍未能出嫁,急坏了陈博彥,后来退而求其次将她嫁给了没落的温氏长子温浦。
没想到她嫁入温府前些年,被这个强势的婆婆管得死死的,不仅要受温老夫人的气,还被她逼着给温浦张罗纳妾,陈氏忍无可忍找个机会将温老夫人打发到了泾州养病,害得温老夫人八年没法回京城。
陈氏与温老夫人婆媳之间怨念已深,陈氏如今在温府独大,自不想让那老妖婆再回京城惹她不痛快,而且如今温府主中馈的是她,手握后宅大权,可不想再轻易交出去。陈氏又是一哼,道:“那老妖婆如今有把柄落在我手里,量她也不敢将手伸到我头上来。”
段嬷嬷这才展开了信,轻声念道:“圣上巡视泾州,似对时锦有意,此事事关时姝前程,还望儿媳妥善处之。”
段嬷嬷话音一落,陈氏脸色瞬间铁青。陈氏野心极大,若不是先帝年老,她生不逢时,当年定是要入宫出人头地的。陈氏未雨绸缪多年,她全心全意,花尽心思培养自己的女儿温时姝,就是为了将温时姝送进后宫,这会听到皇上对时锦有意几个大字,就如同一道闪电将她盖好的大楼一刀劈断,一切功亏一篑。
如今的温氏适龄的女子,一个是温时姝,另一个就是温时锦,温氏家族不大,温浦官位不高,届时看在温老太爷的面子上留牌子的最多只有一个名额。陈氏咬牙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我让父亲在户部打点,迟迟不将二爷招回京中为官,还是被二爷家的女儿捷足先登了。”
她怎么甘心!
陈氏拿过段嬷嬷手中的信纸,对着段嬷嬷道:“快去备轿,我要回一趟尚书府!”
远在泾州的温府,此时大厅之内,正是其乐融融。
温老夫人坐在上座,两边坐着温滁和林之卿,温时凌与温时锦坐在林之卿的下首,温时钰年纪小,由常姨娘带着,坐在温滁的下首。
温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此次我儿能平安归来,多亏了林大人。”一旁的侍女上前将桌上的青瓷小酒杯斟满,温老夫人举杯道:“我敬林大人一杯。”
林之卿连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说起来,本官还要尊称您一声师娘,这杯酒,理应我敬您才对。”林之卿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林之卿此举真是大大满足了温老夫人的虚荣心,让温老夫人想起了尚在京城的那些日子,和那些诰命夫人拉家长里短,被众人阿谀奉承的画面。虽然她嫁给温长柳,并无诰命在身,可京城之中,谁不给她几分薄面?
温滁过意不去,举杯道:“林大人,下官敬你一杯。”
林之卿哈哈一笑,转头看了看温时锦,道:“此次多亏了温小姐才对,本官为官多年,第一次见如此有胆识的女子,“说着他对着温滁,继续道:“其实本官惭愧,并未帮上任何忙。”
温时凌诧异地看了一眼长姐,只见温时锦淡然地笑了笑,并不怯场,而是接着他的话道:“如若不是林大人提点,小女也不敢冒然行事,”温时锦举了举酒杯,“这杯酒,我敬林大人。”
温老夫人示意在座各位动筷,特意介绍了桌上的那道清蒸鲤鱼,道:“这泾州水乡,别的没有,鱼倒是不少,林大人不凡尝尝。”林之卿拿起筷子,爽快地夹了一筷子鱼放进嘴里细细尝着,不多时脸上露出一个认可的神情,道:“要说鲜鱼,这泾州水乡确比京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