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听见祁万贯幽幽叹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也是不得已。”
春谨然挑眉,不早说,能用钱搞定的事情还叫事儿:“杭匪给你多少银子,我出双倍!”
祁万贯的回答几乎是电光石火的:“三千两!老天爷,你真要拿六千两给我吗!我、我该怎么办,放了你万贯楼的信誉何存!可是六千两哪,放过了我八辈祖宗都不会放过我……”
“呃……那个,”春谨然咽了咽口水,弱弱地打断他,“我只是随便问问,你继续绑着我就好,嗯,绑着就好。”
“……”
咦,祁万贯怎么没有声音了?
春谨然皱眉,忽然发现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奇怪的声音,很小,却仿佛蕴满力道,持续着让人无法忽视。
正疑惑着,就见郭判睁开眼睛,大笑出声:“祁楼主,悠着点,莫把牙咬碎了哈哈哈。”
春谨然尴尬,原来是自己把人家气着了。“闭嘴!”祁万贯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有你什么事儿!”
郭判不仅没有偃旗息鼓,反而兴味更加盎然:“原来江湖传言不虚,你还真是见钱眼开为银子什么都能干。”
祁万贯嗤之以鼻:“许你荡尽不平杀人如麻,就不许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闻言,郭判乐得更厉害了,笑声如虹,直破长空:“爱财我信,有不有道也暂且不谈,你确定万贯楼取着财了?”
祁万贯又没声了,不仅没声,这回好像连气势都没了。
春谨然被勾起了好奇心,睁着大眼睛问郭判:“郭兄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万贯楼不就是靠帮人平事赚钱吗?怎么取不着?”
郭判看着他摇摇头:“看来你确实不常在江湖走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啊。”
春谨然被勾得更心痒了,一脸虔诚洗耳恭听状——他就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江湖秘闻,解闷儿!
郭判也不磨蹭,和盘托出:“万贯楼一直替人平事不假,开帮立派的宗旨也在名字里讲得清清楚楚了,但不知是不是楼主天生没有财运,不管接何种人的何样委托,永远入不敷出,偶有所得,也很快散去。据说帮里的弟兄们也就勉强能吃饱肚子,还万贯,身上有一锭银子就算财主。”
一直在江湖远郊游荡的春谨然有些愕然,没想到这小有名气的帮派居然也会混得如此之惨。
“胡说!”祁万贯自然是不乐意了,“我堂堂万贯楼,岂容你随意污蔑!”
“好,我胡说。”郭判毫不气恼,慢条斯理道,“反正这位采花贼也多半没机会重回武林了,想必也无缘听见那两句顺口溜。”
“那郭兄你就让我现在听听呗。”好奇心被勾起来的春大侠,能否重回武林这种事都不计较了。
郭判根本就是要讲的,所以春谨然话音还没落,他便吟起来:“腰缠万贯,家财万贯,万贯万贯祈万贯……”
这顺口溜仿佛有某种迷一般的魔性,角落里本不想参与的裴宵衣没忍住,接了口:“一贫如洗,囊空如洗,如洗如洗常如洗。”
车厢内的春谨然感觉到了万贯楼的悲凉。
车厢外的祁万贯感觉到了满心眼的哀伤。
春谨然想,从祁万贯身上根本看不出这般落魄,真是一入江湖深似海,打碎牙齿活血吞。
祁万贯想,从八字上自己基本不该如此落魄,真是时运不齐命途舛,也无银票也无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