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透是万恶的。”陈述张口来了这么一句。
“男神的剧透会被原谅。”顾寒正色,“说吧,我原谅你。”
他的一个“男神”又让陈述说不出话来,心想难道反击你才是我男神?这只会使得谈话让他陷入怪圈,论诡辩他怎么都辩不过顾寒,这时候自知之明让顾寒一人说话就好。
这么久了,他也摸熟了顾寒的套路,偶尔爱吐槽(从前没有近距离接触一直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爱戏谑(当然只针对陈述),对于拍戏的兴趣大于追求光环的兴趣(不爱经营话题,专心致志于喜爱的东西),从外围围观到男神来到身边,世界转变太快,陈述伪装了太久正常。
有一句话叫做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陈述终于舍得把自己珍藏了十年的秘密曝光——当然只是给顾寒一个人看。
陈述不语,顾寒闭着眼睛,只能听他的呼吸声,他听得出来陈述有些小紧张,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紧张。
难道只是因为要回答那自己刚才那个问题吗,他可以选择不回答的。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啪啪作响,屋子里一方端静,顾寒听见陈述站起来,往他手上放了一个小型金属物,触感冰凉。
顾寒摩挲了一下,感知出来这是一把钥匙。
陈述带着他走了两步,让他用那把钥匙打开门。
他想睁开眼睛,被陈述阻止了。
“你先进去。”
“喔,好。”
顾寒摸索出来钥匙插孔,进去之后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从门边一路摸过去找灯的开关,顺手拧了拧锁,发现门被锁上了。
顾寒:“……”
陈述害羞?老天,真的不要这么纯好吧。
终于摸到了灯的开关,顾寒按下按钮,睁开眼——
如果让你回顾自己的人生,你会不会记得很清楚?
答案是不会,哪怕你记忆力超群,你智商优越,你都无法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对于前一世的回忆连他自己都有些模糊,接受了新的身份之后就要去适应,却生活,被迫遗忘从前。
他接受过很多杂志采访,也有过很多专访,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在镜头前颇有指点江山意气方遒之势。
人过三十之后开始变得温润,将尖锐磨平,方向朝着扶持朝阳产业一块,在风投上发展势头颇好,老爷子给他打通了一些路,他做事稳重,也极少失手过。
在重生之前已经开始着手云计算和物联网工程,他的商业嗅觉一向敏感,踩在了时代的最尖端。
他手边就是那次他接受采访时的照片,放大之后挂在墙上看起来有种异样的陌生感,端坐在椅子中,两腿闲适交叠,眼中带着胜利者的微笑面对镜头。
那天他正好三十五岁,身在男人的黄金岁月,财富在早期积累之后被他强力扭过,走上良性循环道路。
进行专访的是个老手,他也相熟,问完问题之后让摄影师拍了两张照片,并打趣说贺兰若的照片当杂志的封面,不愁小姑娘掏荷包里的钱买一份回去供着。
后来贺兰若也买了一份,看到诸如“他如水的温柔下掩藏着优雅的狂暴,金融帝国翻云覆雨手包含着平静的残忍,令人不禁想象这不带化妆,却有着面具效果下潜伏的邪恶……”
连他都忍不住惊悚了,杂志社后来还打个电话,说销量多了三分之一,贺兰若只能摇头。
当时贺兰若只是淡淡的笑,咖啡店的灯光打在他的眼侧,映着鼻翼有稍许阴影,眼尾的灯光很温和,贺兰若面前是拿铁,不那么苦涩,他不喜欢喝特别苦的东西,闻起来像是中药。
那时候采访者问了他一个问题,“能不能说一下你对于未来伴侣的要求?独家爆料一下,好多人都在猜测你的伴侣要求是什么,因为你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恋爱的趋势啊。”
顾寒记得自己当时挑了一下眉毛,思考了一下,反问,“你们是听真的,还是官方答案?”
采访者愣了一下,笑了,“当然是真的答案,不过如果两个都可以说最好,所谓官方的版本我也没有听过。”
“爱好一致,性格好,能够相互了解。”贺兰若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采访者有些难以置信,“这就没了?”
“没有了啊。”贺兰若眼睛透着诙谐的笑意,“难道还需要什么吗?”
“好多人说你用选王妃的标准在选择未来的妻子。所以才一直按捺不动,等待命中注定。”采访者打趣,“难得见到的钻石王老五,人人追而得之,但人人都败退,很多人在询问我追你的秘诀,可是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杨姐莫要取笑我了。”贺兰若轻轻摇摇头,摄影师示意自己已经拍好了,他便把交叠的双腿换了一下,稍稍往左靠着扶手。
他对于伴侣的要求并没有想过什么,多少人觊觎的东西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人难寻,他安全感也没有,谁会相信空口白牙说的十年之约,未历生死之前?说永远是最轻易的,做起来却如此之难。
他走过那副照片,继续往前。
墙上的架子上摆着的财经科创杂志很多,有一些特意被挑选了出来,要么封面上有他,要么里面曾经采访过他,有一些年代很远,差不多要追溯到八|九年前,甚至十年前。
那些杂志的纸张已经有些老旧,边上都是毛刺,是被人翻阅的多了才会留下的痕迹。
再往前,就是一些挂图了,他爱着莫奈的画,也喜爱传统山水。
墙上有着山水之画,古人喜欢留白,添三两句诗词作为画中之景的补充,他看到有一副画,凄凉古墓斜道旁,乌鸦三两只,吹不散眉弯。
有人十年生死两茫茫,有人死当复来归。
顾寒看到桌子上一叠纸,上面满满的都是他的名字,最底下的是镇静的笔迹,或许里面有思念付诸。
那里有着他不曾了解过,不曾注意过的少年青涩,字体是工整的正楷,之后有瘦金体,草书,还有字正方圆的隶书。
他忽然想起来那次采访,记者问他闲暇时候的爱好是什么,又有什么是不曾做过的。
他回答说是练字,他喜欢拼图,可以花费一整个下午,或者一星期都专心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是他可以做到的。
练字是他一直的想法,需要恒久的毅力和坚持,还有时间。那时候他说他喜欢瘦金体也喜欢楷书,草书和隶书都喜欢,可惜一直没有实现这个愿望。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可以从公司中退休脱身,大约会去请一个师父,教我练字。幼时父亲也有着这个爱好,我觉得很是修身养性。”
他想过的,他说过的,有一个人一直清楚,一直明白。
桌子上是一副未完成的画,水墨本应出落山水,这里却是一个人的侧影,看不到的阳光正好,斜照着画中的少年,微微侧目,手上拿着一本书,双腿曲起,手臂缠绕在膝盖上,似是冥思,实际是在悲伤。
那年他十六岁,听到父母的消息之后无所适从,悲伤溢满心中却不知该如何发泄,拿着一本《圣经》坐在长椅上。
他期望着可以从其中得到救赎的道路,却一无所得。当时有个小孩过来问他为什么哭,他才知道自己流泪。
那时候原来他们就已经认识,尘封的记忆只有自己去亲手开启,才能焕发原来的光彩,清晰原本的颜色。从旁人口中听到的记忆就像是听别人的故事,现在他终于感觉的到自己才是故事中的主角。
爱是什么?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塞林格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他现在真实的触碰到了爱存在的痕迹,门外有一个年轻人,喜欢他,一直从十年前的十六岁,到了如今的二十六岁,他是第一个在重生后认出来自己的人,默不作声的对他好,一无所求。
如果非要说什么,大概就是对自己“居心叵测”,但他对此甘之如殆。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来,顾寒从沉思和震惊中惊醒,将思绪拉扯回来,他说,“请进。”
陈述坚持不懈的敲门,没有听他的话。
顾寒轻笑,原来想要他主动承认和接受,刚才锁门,也是为了现在吧。
他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陈述往后退了一步。
顾寒往前上一步,主动抱住了陈述,“我终于相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听《young and beautiful》听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啊,B站的那个综英美视频,推荐去!
还有一首歌,杨千嬅的,《少女的祈祷》林夕作词,歌词真的很适合廖老先生的故事……
明天十点,不见不散!!☆⌒(*^-゜)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