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婢子不知当讲不当讲。”楚姜喏了喏。
宫里铁则,“不知当讲不当讲”的事儿,一般都是必须当讲的。阿娇笑道:“但说无妨,咱们这宫里,横竖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似的,哪有不能讲的话呢?即便贴了‘大不敬’的名头,本宫横竖兜着便是了。”
楚姜神色如常,因说:“请娘娘屏退左右。”
阿娇一愣,这可真是摊了甚么劳什子大事啦?楚姜平时不这样的。再瞧那丫头,虽面色稳稳地端着,但心里头到底揣着不一样的想法儿,假作镇定的,也能被人看破来。陈阿娇平素胡乱来事,但关键时刻,还是挺知理的,便摇了摇小绢扇:“你们……暂退下罢,本宫有些乏,留楚姜一人侍候便是。看着门,没的别教旁人来搅了本宫清静。”
“诺。”
宫女子们徐徐退下,宫袖罗裙在烛影里曳曳摆着,好不美妙。
殿里顿时安静下来。陈阿娇刚想问话,不想那楚姜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陈阿娇大惊:“好好说话儿,没的这样子做甚么?”因递了细绢子去:“好好擦擦,姑娘家家的,哭丑了——”她还像小时候那样儿,怪有趣的一位小翁主,说话跟大人似的,但又有些娃娃的含糊,真挺逗。
楚姜被她这样一安抚,倒确然平稳了下来,端端扶着小榻,捉起案上一把小剪子,“咔嚓”一下,准儿好的很,剪了烛芯,把烛火挑得旺极。她因叹一口气道:“上回……婢子鬼门关跑了一趟,被司礼局的嬷嬷捉住,好一顿打,倒也算因祸得福……”她眼角微微垂下,极好看的柳叶眉,衬了眼底一汪烛光,盈盈的,像是闪着的上贡明珠,她瞧了一眼陈阿娇,又道:“娘娘猜婢子可获了怎样个大收成?”
阿娇笑她:“妮儿不怕臊,收成?可不是收了个姓赵的庄稼么?”
“嗳,娘娘您……”楚姜果真臊得没能耐,一张嘴怎样也说不过陈阿娇,因扶了小案站起来,轻轻退后:“娘娘可还要听?……嗳哟,这话儿可还要怎样说下去!”
阿娇笑得前仰后合:“敢情面上不敢说,心里可怨怼本宫——九成九是在想,那‘废后’乱没正经,怪道中宫一路跌下,是不?”她玩笑也不敢开得太大,生怕骇破了楚姜那小丫头的胆子,因道:“你说便是——是本宫不好,没的打断你话头,看你满急的,八成确有紧要的事……”
楚姜因说:“那日在掖庭黑屋子里,婢子被嬷嬷掴掌,挨了几天鬼一样的日子,可好——有一人倒半夜摸来给婢子送药、送吃食,婢子心里感激,昏迷中也不忘问恩人名字……”
“她是谁?”
“婢子也疑惑——问了一遍又一遍,晕晕沉沉的,‘她’却不说话……”
“不说话?”陈阿娇惊疑。
“不说话可才坏啦!”楚姜轻轻拍着桌角,仿佛又回到了当时场景:“……后来,婢子身子稍愈,能与她好端端相处了,婢子一应细细小小都观了个遍,总算心里摸了个底儿,才敢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