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那是陆无尘的母亲。就算陆无尘现在打算交出妙音钟,他也没什么意见。
更何况无论是妙音钟,还是血藤花,都是方丈陆家的东西。
忽然,陆无尘轻轻笑了:“可惜了,我还是打算留着这条命,亲自上神界去救她!”随着陆无尘的声音,一股橙黄|色的雾气突然出现,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连灵识的识扫也被中断或压制。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陷入两眼一抹黑的境地!
一只手抓住魏凌,在他耳边道:“是银面蟾蜍。”
魏凌听出是陆无尘的声音,心底一安,跟着他站在原地不动。
同样是让人压抑的空间扭曲感,不过这一次比上一次强烈得多。等魏凌几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南疆与中原的交界处!
林溪惊叹道:“玄祖父说的没错,守护兽果然通天彻地。”
魏凌道:“快走,巫塍实力深不可测,或许不需要多久就能追上我们。”魏凌说着,先发出一道传讯符回宗门,再召出离形,一把将背着蒋非辞的林溪拽到剑上。
他回头去看陆无尘,陆无尘已经召出灵剑跟上:“师尊放心,我御剑无碍。”
魏凌见他灵力充沛,御剑不受影响,这才放下心来,当先以最快的速度往万宗门赶去。
再说巫塍忽然被银面蟾蜍暗算,心中别提有多恼火了。但他知道这个银面蟾蜍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也是不敢贸然招惹,只能立刻下令往万宗门的方向截杀几人,务必在他们回到宗门之前抓住。
巫族圣地与南疆边界所距,差不多有近千里距离,就算御剑,也要大半日的时间。
不过巫塍作为巫族族长,又是神族的党羽,自然有自己的缩地之法,甚至是传送阵也有两处。
所以魏凌他们,还真的被截杀了两次。
不过幸好,巫塍本人无法亲自前来,派来的都是一些黑衣人和巫师。
即便如此,魏凌和陆无尘身上还是多了不少伤口。
直到一日后遇到前来接应的沈让,他们才算是真正的脱了险。而让魏凌料想不到的是,此时的万宗门,亦是风雨骤起。
他从沈让嘴里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
南晋荣受伤了。
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宗门,魏凌第一时间把烨火和非辞送到百草峰,又急匆匆地去清心小筑看南晋荣。
陆无尘想跟着,被他拒绝了。如今他与陆无尘关系不比以前,他不想陆无尘因为这件事被掌门师兄等人为难,更不想让南晋荣在疗伤期间听到自己与陆无尘在一起了这样的骇人新闻。
清心小筑还是他走时的样子,只是少了些人烟,带着几分清寂。
推开院门,魏凌走过熟悉的院子,目光掠过院中石桌上的茶盏,落在上面一本翻开的书上,然后又落在一张沉静的面容上。
对方一手支着头,闭目休憩。清俊的脸上,眉目隽秀,鼻挺唇美,好似一张入了画的仙人,让人连呼吸重一些都不敢。
怕重一些,人就回到画里、飞到天上了。
但,毕竟是修仙之人。不管魏凌怎么小心翼翼,南晋荣还是醒了。
宛如寒星的眸子缓缓睁开,好似漫天的星光骤然汇聚。
“阿凌?”
带着初醒时的朦胧,南晋荣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迷茫,紧接着缓缓扶桌站起。
“阿凌!”
第一声是恍若梦呓般的呢喃,这第二声,就是确确实实的呼喊。
魏凌愣了一愣,随后上前行礼:“掌门师兄。”
南晋荣握住他举在身前的手,眸光千变万化,最后化成一道流光隐去:“……回来就好。”
魏凌道:“让师兄挂心了。我听沈师兄说掌门师兄受伤了,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南晋荣示意魏凌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我看你脸上带着倦容,灵息也不太稳,肯定是一回宗门就过来了。”南晋荣把茶交到魏凌手里,沉默片刻才轻声道,“魏凌,能让你记挂,我很高兴。”
正在喝茶的魏凌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还好忍功了得,这才鼓了下腮帮子,把茶给咽下去了。
南晋荣柔和了脸色,道:“你小时候,不太喜欢喝茶。”
魏凌道:“我现在也不喜欢喝茶。”怕南晋荣继续扯以前的事儿,自己会不小心露馅,魏凌道,“师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南晋荣“嗯”了一声,道:“就是被一个宵小偷袭了一下,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沈让也不会特地和他说了,让他来探望掌门师兄。所以魏凌根本不相信南晋荣的话。
“扶摇师弟来看过了吗?”
南晋荣道:“看了,说只是小伤。休息一段时日就好。”顿了一顿,南晋荣道,“我看你身上的伤,倒是比我的严重许多。”
魏凌道:“师兄慧眼如炬,我这又没脱衣服,又没让把脉,师兄就看出来我伤得重不重了?”
南晋荣侧了侧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受伤,我知道。”
魏凌笑道:“师兄真会开玩笑。我知道师兄修为深厚,但想要感知千里之外的事,不太可能吧。”这哪里是不太可能的事,根本就是绝不可能。他这样说已经够委婉的了。
南晋荣沉默片刻,道:“魏凌,我之前送你的那颗珠子……”
魏凌看向南晋荣:“前些日子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把珠子给了烨火,想着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用,就为了救我受了重创。”
这些事沈让在回来的路上就传讯告诉南晋荣了,他缓缓开口道:“作为我的弟子,替我保护你,是他应该做的。”
魏凌道:“师兄别这样说。烨火是我带出去的,又是我的晚辈,我没保护好他,反而让他为我受伤,是我的错。”
南晋荣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似乎有些困扰,南晋荣伸手揉了下额头,道:“弟子保护师长,是孝心。魏凌,你别多想了。”
魏凌想反驳,但看南晋荣眉目间隐有倦意,就闭了嘴,起身溜过去给他按压额角:“师兄累了就休息吧,我等会儿去扶摇师弟那里看看。”
修长的手指按在隐痛的眉角,连力度都与以前别无二致。南晋荣眸子黯了黯,忽然抓住魏凌的手道:“阿凌。”
魏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愣了一瞬,转到南晋荣面前道:“师兄今天怎么了?一直不叫我师弟。”
南晋荣眼中的星光坠|落,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卫师弟。”
一阵风刮过,南晋荣放在石桌上的书被吹翻了页,正好翻到《训诫》一节。
宗门训诫,为长者,克己复礼,不可戗也。
魏凌伸手把书合上,没来由地,忽然就有些同情自己这位掌门师兄。
明明拥有上佳的资质、绝好的风姿,最该是意气风发的那种人,偏偏被困在掌门这个位置,动不得、乱不得,连说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看本书也是这样无聊透顶的《宗门训诫》。
这要是换了他,还真做不下去。
南晋荣与魏凌一坐一立,沉默良久,似乎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但实际上,两人心中并没有半分的尴尬或不自在。
魏凌重新坐到一边,轻声道:“师兄真没事?”
南晋荣道:“无事。”
魏凌又道:“休息得怎么样?”
南晋荣道:“很好。”
魏凌放心了:“伤师兄的人现在在哪儿?”
南晋荣顿了一下:“已死。”
魏凌有点可惜:“我原本还想查一下他们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说起这个,魏凌就想起了那个羊皮卷名单,“这一次去南疆,我无意间发现了异族这些年安插在各门各派的奸细名单。我马上抄录一份给师兄,师兄再找人拓印一下,给各门各派悄悄传过去,趁着异族现在在休养,能拔除的尽快拔除。”
南晋荣道:“好。”
伸手招来笔墨纸砚,南晋荣将纸笔搁好,递给魏凌道:“不知道你的字长进了没?”
魏凌将羊皮卷取出来,放在砚台旁边,接过笔道:“反正比以前好。”
他说的是实话。在他得到的残缺记忆中,原主卫凌真是个顽皮到不行的孩子,他那一手/狗/爬式的毛笔字,说实在的,作为一个不写毛笔字的现代人魏凌都替他汗颜。
好在魏凌穿越来的时候,特意找了原主的字对着练了不少遍。他自信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所以也不在意南晋荣在一旁观摩。
抄写完后,南晋荣道:“你以前就喜欢研究异族的东西,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魏凌笑道:“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知道原主认识这些字,所以他才敢在南晋荣面前翻译抄写。这样做,大约可以帮他将马甲捂牢一些。
南晋荣轻轻摇头:“可别叫其他人知道你认识这些字,尤其是异族的人。”
魏凌道:“除了师兄,再没别人了。”
南晋荣道:“你那徒弟?”
魏凌动作微顿:“……拿名单的时候他也在场。”
南晋荣捏着抄写好的名单,沉默很久才道:“你知道容止师叔为什么一定要你们师徒二人分开吗?”
魏凌这下真的有些待不下去了。他知道南晋荣、容止道尊这些人都是为他好,可他现在已经反不了悔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至少等南晋荣的伤势见好,容止道尊,以及沈凌雪等人从九转玄机塔出来。
南晋荣转向他:“魏凌,你别任性。”
魏凌简直要跪了:“师兄,我真没……”想要推脱的词儿卡在喉咙里,魏凌看着南晋荣的神色,竟有种对方似乎什么都知道的荒谬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