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滇南的一行人到了一个离目的地不远的乌蒙村,傍晚夕阳正好,依稀听见小孩儿的笑闹声、烧火做饭声,米饭香伴着柴火香撩人心神。一个背着娃娃的男人正在自家门口抽着烟袋,望见了带着紫衣银饰额外显眼的九幽教,他连忙收起竹筒烟袋,一骨碌地跑进村里。等到他们进了村里,不少村民都冒了出来,热情地拉着他们在自家落脚。说是,今晚乌蒙山上会下雨。他们望着晴朗的天有些不信,可村民门执意强留他们。无奈只好分别住了下来。白清茗和蓝雉二人一同住进一个老婆婆家,进了她家门就发现,比起其他自给自足的小户人家,这里显得更简陋清贫。这老婆婆麻利的收拾了下屋子,穿着做工粗糙的粗麻衣,手上的老茧密布,发觉两人正瞧着她,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低垂着眼,捋了捋额头上散乱的头发道:“家里条件不太好,还请两位见谅。”
白清茗将背上的古琴放在一旁,随处坐了下来:“不打紧,老人家。能给我们遮风避雨之处,别无所求了。”蓝雉也点头表示赞同,不过身为九幽教的弟子却觉得有些奇怪:“老人家,九幽向来善待周遭的村民,为何您家中如此……”
老妇听了良久不语,深深地叹了口气:“唉……两位有所不知啊。自从九幽教被万虿门频繁骚扰,就有段时日无暇顾及村民了。家中本有一名正值青壮的儿子,执意要去外面闯荡,留下我和老伴相依为命……”她有些无力,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两眼闪着泪花“哪知有天老伴上山打猎,一去不回。呜呜呜……若不是收到儿子家书说找到个大门派,有机会要回来看看我,我早就跟着老伴一起去了,啊……老天爷作孽啊。”这老人家哭得如此凄惨落魄,真是见者落泪,闻者痛心。二人连忙扶起这老婆婆,又不知如何安慰。邻家的大汉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饭菜,“李婆,别难过了。”他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哽咽的老婆婆,将热乎的饭菜塞进她骨瘦嶙峋的手里,朝着两位笑了笑:“李婆家里情形不好,村中都有些照应,两位想必肚子也饿了,不如先到我家中随意吃些。李婆婆,趁热吃吧。这王爹爹的事,你让这些江湖大侠帮你打听打听呗。”两人听罢,连忙点点头表示定当竭力。老妇的神情也好上不少,有说家中缺米少粮,催着二位去大汉家吃些晚饭。等他们出了门,自己也开始吃起来。
二人跟着大汉走进家中,“婆娘!!多添两碗饭,杀只鸡还有竹鼠,九幽教贵客来了!”大汉朝屋后喊着。
“知道了!阿金、阿银!快去洗手,别玩泥巴了!呸呸呸!别弄菜里面去了!哎呀,你们两个兔崽子!李三柱!快来管管这两个小屁孩儿!”
大汉朝两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步向屋后走去。“你们两个小王八羔子,有打扰你们娘亲做饭,快洗手!”一会儿的功夫,他粗壮的手臂一边夹着一个苦恼的小胖墩走了出来。两个小孩儿看见面前貌美天仙的姐姐,瞬间乖巧了下来。李三柱:“……”,蓝雉忍不住笑了:“呵呵,这两个小娃娃真是可爱。”白清茗也不由得弯起了嘴角,也是没想到这儿的民风如此淳朴,热情好客。这李三柱又谈起邻家的李婆婆,这王爹爹失踪一事,其实另有玄机。原来这村子里,已经有失踪了三人,村长的儿子也不见了,他失踪的第二天儿媳妇上山寻找,也没了音讯。大家近些日子只好一起上山在一起下来,好像就没发生失踪的事了。蓝白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一个看起来颇有些矫健的妇女从后面端着菜走了出来,一大盆竹鼠肉、一碗干笋烧鸡、花生、蚕豆还有些野菜,她朝着两位客人笑了笑:“家常便饭,不成敬意。”蓝雉拿起筷子夹起满布油光的竹鼠肉道:“白姑娘,你有口福了!这滇南用来招待客人的竹鼠肉肥嫩鲜美,可是一绝。”放在白花花的米饭上让人食指大动。白清茗虽说极少吃荤食,盛情难却便尝了一口。这竹鼠常年以竹根为食,所以肉质鲜美不说还鲜有腥味,果然是佳肴。这路上奔波辛劳,难得有机会吃上一顿好的。蓝雉当着人家的面也没摆什么架子,开始大快朵颐。两个小孩儿夹起一块鸡肉努力地往白清茗的碗里伸过去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姐姐……吃。”白清茗宠溺的朝着他们笑了,赶忙用碗接了过来。
“看这位姑娘打扮,不是九幽教的弟子吧?”妇人看着白清茗和自家孩子有爱地互动着,有些疑问。“是的,我是素衣阁门下弟子,前来协助九幽处理些事情。”白清茗放下碗筷,用手绢擦了下嘴角。妇人想到了些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山上有些怪事,也请诸位多留意留意,这……”李三柱拿起筷子敲了下饭桌,一脸不满的看着她:“翠娘!该说的我都和她们说了,你好好吃你的饭不行?”翠娘也不高兴起来:“我这不是替李婆村长着急嘛!你说说,这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留下一个老头老太算什么回事?也亏得村里人能帮衬着。”两个小娃娃在一旁吃得开心,哪听得懂大人在聊些什么。白清茗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不由得想起之前村民说要下雨:“刚到的时候还是天高气爽的,怎的那边突然就要下雨了。”蓝雉不急不缓的解释着,原来因为滇南的地貌奇特多样,所以大家都说这“十里不同天”,这乌蒙山的两面是一面艳阳,一面雨。常年生活在这里的村民,是辨识天气的好手。若是今晚赶路,怕是要在山里遭上不少罪。
吃过晚饭,两个小孩儿有撒欢似的在村里到处乱跑,蓝雉和白清茗搭着手走回了李婆家。李婆当时情绪颇为激动,怕是已经累了,躺在竹椅上睡得有些沉。蓝雉随手拿起床上的薄毯,轻轻盖在老人家的身上。白清茗则轻手轻脚地拿起古琴,飞身上了屋顶,端正好坐姿,摆好了琴,轻拢慢捻地弹奏了起来,这琴声如同流水淙淙,平稳清和的曲调中带着点委婉缠绵,像是流向心里的呢喃吟哦,诉说着流传久远的故事。在别家准备入睡的蓝羲皇,听到这古琴声,心脉的跳动都缓了下来,不知不觉中痴迷陶醉其中,天籁之音,怕也就是如此了。
夜色渐深,凌言一行人围着篝火取暖。几人的心情也有些低落,白天从山上下来的樵夫打听到了些不太好的消息。说是流云山庄最近的气氛甚是紧张,老庄主听说旧交出了事,一下子气急攻心,病倒在床,只好由弱冠之年的少庄主云落桑暂代家主之位,可这云老前辈卧床之时也不忘加强山庄的守卫,里里外外连只苍蝇都不放进去,多少来探访流云山庄的侠士都被拒之门外。还说若是抓到青龙会之人,定要为周弟报仇。这山庄中人的警戒心都提高了数倍,别说帮流云山庄守住神兵了。想要让山庄相信几人的身份都是难上加难。东方同觉得大家都是本着颗侠义心肠,此时互帮互助理所应当,想要对方相信自己,应该不难。周盈却摇了摇头:“青龙会重出江湖,如今人人自危。若是不花点心思交涉一番,山庄的人很难信任我们。”越临仙擦着手腕上的铃铛,没有作声。她觉得周盈虽说心思深沉了点,这番言论都没说错什么。凌言捅了捅篝火,溅出了一点点火星,柴火冒出了噼啪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有些响亮。风无言在一旁闭眼打坐:“你们歇息吧,我守着上半夜,下半夜东方师弟就好了。”四人点了点头,都各自靠在树上睡了过去。一夜无梦,清晨有些微微湿润,越临仙揉着有些酸疼的眼睛醒来,想在附近找找溪水洗把脸清醒清醒。怎知越往深处走,一股恶臭味就越来越浓,等走到溪流旁,腐败的碎尸胡乱的摆在地上令人反胃到了极点。她连忙运起轻功回到露宿处叫醒了众人,几人死死的盯着这眼前的惨象,眼神复杂。
“看来,这次的山庄之行!远比想象中要难得多了。”凌言看向远处有些模糊的山庄面貌,心情难以描述到了极点。
流云山庄依附于铸星谷建成,正门对着广阔的山林,庄后则是重峦叠嶂。远看去,气势恢宏的山庄盘踞在山顶,眼前是宽阔高耸的陡峭阶梯,两旁是山田和竹林,云雾缭绕恍若仙人之殿,后面的幽深谷骇人的清静和阴冷。江湖中流传的“铸星似蓬莱,流云隐谪仙。”果然名不虚传,凌言众人一边爬着阶梯,一边感叹这巧夺天工的奇景。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走到山庄门前,数十个气宇轩昂的守卫站在两侧。最中间也是最为健壮的守门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众人通报了身份却依旧没有得到准许。守卫冷哼了一声:“哼,前些日子还有人声称自己是唐家二公子呢!你们若是不能交出些信物,就别怪山庄不客气了!”周盈连忙站在众人身前,她朝着守卫坚定地说道:“我是周家遗女,你可亲自带我到老庄主的面前,由他指认,我不会武功也没有暗器,若是不相信你大可搜查我。”她伸开双臂,没有打算做任何抵抗。守卫被她果断的语气吓了一跳,大致看了下这娇小女子,便领着她进了庄。凌言四人面面相觑,倒也没想到周盈姑娘竟也有如此决绝的一面。
半柱香的功夫,直接一个俊逸清秀的年轻人带着几个下人匆忙赶了过来,朝着四人连声道歉:“实在是对不住几位少侠,实在是形势所逼,莫要见怪!”凌言四人神色如常,友好的朝他笑了笑,表示理解。正准备进庄之际,后面突然传来大喊:“落桑!!落桑!诶诶诶!阿言!越师妹!”,凌言、越临仙和云落桑回头一看,唐云飞兴高采烈地朝着众人跑了过来:“哎呀!总算等到你们了,我都在这儿守了两天了!守卫太耿直,硬是不让我进去。”他嘴里还含着一个狗尾巴草,举止显得相当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