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不麻烦,”曾大婶笑呵呵把壶放下,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热情地跟他攀谈起来,“阿熏临出门的时候还嘱咐我多看顾着你些,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说,可千万别跟大婶客气。”
嘱咐?
那是……她赌气跑掉以后吧。
陈逸斐不动声色地在曾大婶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温声笑道,“大婶,请喝水。”
曾大婶也不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口,“对了,陈先生怎么这早晚还没歇下?可是在等阿熏么?”她说着也不等陈逸斐回答,继续径自道,“阿熏临走就说了,要是手里的活儿一直做不完,今晚就索性在阿桃家住下,不回来了。你可莫再等她了。”
“我知道。”陈逸斐淡笑着点头,“我刚才只是在准备明天教习的内容……并非是为了等她。”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曾大婶脸上露出个和气的笑容,“你说这人也真是奇怪。从前家里统共就我跟大川两个,倒也不觉着怎么,可自从你们来了以后,家里每天都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就连日子好像都比以前过得快了。今天阿熏忽然不在家,我这就跟少了什么似的,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陈逸斐依旧笑得温和,只是没有接话。
曾大婶见陈逸斐不搭腔,遂继续道,“说起来,阿熏也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手又巧人又能吃苦,我瞧着,就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姑娘都没个比她更能干的!”她边说着,边打量着陈逸斐的神情道。
“她哪有这么好?是大婶太抬举她了。”陈逸斐意兴阑珊地笑了笑,心里也对曾大婶今晚的来意隐约有了个底。
“哎……哪里是抬举呢!”曾大婶不以为然道,“你不信去问问,村里谁不说若熏是个朴实温顺的好孩子呢!”
陈逸斐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
曾大婶见他面上无波无澜,又继续道,“我前几天问起,才知道阿熏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哎,那可就是个大姑娘了。不知道你们城里怎么算的,这要是放在咱们村,十八岁莫说是成亲,只怕有的小媳妇连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她边说着,边试探地看向陈逸斐,“陈先生出身大户人家,不知在你们家,像若熏这样的丫头,婚事都是谁做主呢?”
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却根本不等陈逸斐开口,又马上径自道,“我也不瞒你说,我们家大川儿……对阿熏中意许久了。我这儿子你也知道:老实,能干,嘴虽然笨些,却是个踏实过日子的。倒不是大婶我自夸,这几年,喜欢他的姑娘也不老少,里头多的是又贤惠又乖巧的。可他谁都没看上,却独独对阿熏一个人上了心。只是那孩子脸皮子薄,心里光是喜欢也不敢说出来,就怕……就怕让你们觉着咱们是仗着救了你们的性命拿捏你们。”
眼见着陈逸斐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曾大婶索性再下一剂狠药,“虽说可能让你有些为难……可我这老婆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今天干脆就舔着老脸问你一问——你要是觉得我家大川还中用,能不能……把阿熏这丫头就给了他?旁的大婶不敢说,可阿熏只要嫁进来,我一定把她当亲生闺女一样对待,大川也会把她一辈子捧在手心里,保证不叫她受半点委屈,流一滴眼泪!”
曾大婶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跟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来,接着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陈逸斐觉得……自己此刻的脸色大约难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