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骄阳无奈地摇头苦笑,一样把袍角挽起,他身形比兰方越更加灵活,很快也爬到了树上。
这棵樟树起码也有百年树龄了,分枝多,又粗壮,托起两个人完全没问题,而且树叶茂密,若是藏得好,还真不容易被发现。两人各踩一根树枝,离那小楼书房不过几丈远,虽然不能每个字都听清楚,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个囫囵总是没问题的。
不大一会儿,他们就听出来,里面五人讨论的正是黑矛军败退的理由,徐大友表示帝都对黑矛军的节节后退十分不满,而且也非常忧虑;柳奔便表示昭武人攻击突然,原本黑矛军已经做好了部署,但因为美罗城守军无能,弃城逃跑,没有为后面的部队赢得足够的准备时间,所以才会被昭武人打乱了部署,一再出现败局。
东方铁十分地不认同柳奔这种说法,认为如果黑矛军真的有完全的抗敌部署,绝不会因为一座城池的失守就造成全线的崩溃。
兰嘉辉也是这样认为,建议柳奔再找找别的原因。
柳奔性格暴躁,大发雷霆,坚持将责任推在美罗城弃城而逃上面。
刺史东方相令便只得做和事老,劝大家好好说话,不要伤了和气。
“这个柳老狗,果然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堕天府全线溃败,他居然只将责任推在你一人身上,真是无耻!”
兰方越愤愤不平。
左骄阳却是淡然,瞥他一眼道:“你这么大声,想让他们发现你么?”
兰方越虽然不再说,但依旧满脸的气愤之色。
这时书房里的兰嘉辉也觉得柳奔有些过分了,便道:“柳将军,前线战事我也有所耳闻,当时美罗城只有五千士兵,昭武人的先头部队却有五万之众,敌我人数十比一,据说那五千士兵浴血奋战,一日之中便折损三分之一,连美罗城的平民百姓都上城头抗敌。这样危急的形势下,你难道没有派援兵去救援吗?”
柳奔道:“怎么没有!我一接到美罗城的求援,就派出援兵了,只不过昭武人狡猾,设下围点打援的战术,我们的援兵与对方重兵相遇,发生恶战,生生被拖住了脚步。”
“这么说,援兵没有及时赶到,那么美罗城守不住也不能算是那五千士兵不尽力。”东方铁说了一句。
柳奔大手一挥:“此言差矣!援兵虽然没有赶到美罗城,但是牵制住了敌方十几万的大部队,昭武对美罗城的攻城力量已经大大削弱,美罗城中的守军理该趁此机会反守为攻,与我们的援兵两头夹击,如此一来,昭武人腹背受敌,必然败退。可惜当时城中那五千人的统领,不过是个平民校尉,见识浅薄,才干更是拙劣,竟然龟缩不出,甚至最后还弃城逃跑,将美罗城这样的重要关口白白送给了昭武人。昭武人占据了美罗城,便是打开了通往堕天府内部的咽喉要道,源源增兵之下,我们黑矛军才会面对如此困局。”
兰嘉辉道:“可是我听到的,却跟柳将军所说大为不同。听说当日你派出的援兵有两万之众,在半路上遭遇了昭武军队,对方只不过是五千轻骑,便将黑矛军两万打得溃不成军,领军之人更是畏战逃跑。美罗城被重兵围困,坚守三日,城中少壮死伤殆尽,这才不得不做暂时的撤退。”
柳奔大喝道:“谣言!这都是谣言!”
兰嘉辉冷笑道:“我看,是因为当时带军驰援美罗城的是柳将军的公子,所以柳将军才拼命为援兵辩护,将责任往美罗城守军身上推的吧?”
“胡说八道!这是污蔑!”
柳奔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他恨不得跳起来大骂。
当时他派出去的援兵,的确是他的亲儿子柳新丰,但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来背上战败的责任。
原本他来白马城,名义上是向兰嘉辉求援,实际上他对于堕天府的局势很不乐观,再这样被昭武人打下去,他的黑矛军就要打光了,所以他才借口求援,命一支孤军断后拖延,自己则带着心腹精锐撤退到大北平府边境,妄图保存实力,并游说兰嘉辉,将青甲军拖入战场,这样若是战局继续糜烂,也不光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兰嘉辉也可以跟他共同分担。
但没想到,帝都居然这么快就派出了使者来调查败退原因,而兰嘉辉不仅丝毫没有救援的意思,反而屡屡揭他的短,这是要在徐大友面前,坐实他指挥无能的形象,好抢夺三军统领之权啊!
柳奔被兰嘉辉说得暴跳如雷,楼外樟树上,兰方越却听得痛快无比。
“这个老狗,就该好好骂一下!”若不是怕被里面的人听见,他几乎都要笑出来。
然而左骄阳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就算兰嘉辉把柳奔骂得狗血淋头,柳奔也绝对不会改变初衷,把责任转嫁到自己儿子头上的。
两人继续伸长了耳朵听里面说话。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树底下响起,兰方越和左骄阳都吃了一惊,尤其兰方越,脚下一滑,把树枝踩得哗啦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