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淡淡地瞥了李臻一眼,这目光极淡,然落在李臻身上却宛如千钧。他登时脸色一变,心中警惕起来。
张婉起身行礼,然后净手,焚香,就坐,架势摆得很足。因着她的姿势优雅,气场强大,众人情不自禁地开始屏息,跟随着她的动作,眼中满是期待。
第一个音节发出,众人一怔,细听下去,所有人都难掩惊骇,这……这居然是仙翁操。启蒙之曲,连三岁小孩都能弹奏的仙翁操!!!
相当于两只老虎!
活泼轻快的曲子在书堂欢快地响起,所有人正襟危坐,看着宛如仙子怡然陶醉于自己曲调的张婉,心中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卧勒个大艹!
张婉陶醉于自己美妙的琴曲,凤眼微眯,鲜活地像只小老鼠。
哈哈哈,她真是个天才,仙翁操弹出这种境界,无人能敌。
曲毕,张婉眨巴着眼睛期待地望向乐课先生。这乐课先生也是个高人,将张婉夸了又夸,大致意思就是在仙翁操这首曲子上,她已经弹出了韵味,弹出了境界,所有人都比不过她。反正是把她夸得地上没有,天上难寻,从古至今的唯一天才。
张婉谦虚地低下了头,夸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众人:——呕
李臻冷笑,而后突然起身,道:“先生,学生这有一曲,还请先生指点。”
乐课先生点头。
然后李臻示威性地看了一眼张婉,弹奏了一曲《平沙落雁》。曲意激昂高爽,众人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的景象。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
一曲终毕,饶是不懂琴艺之人,也听得如痴如醉。
便是张婉诸多挑剔,也必须承认,他这首曲子确实弹得不错。
也许是这首曲子开阔了李臻的心胸,或者是他心里憋着劲,反正他是没有像以往那般,处处挑衅张婉,彰显得意。而是平静地抬头,望向乐课先生。
张婉那首如同小儿的仙翁操,都让先生赞不绝口,那李子徐这首平沙落雁得让先生夸成什么样子啊?
所有人都注目先生,甚至翘首以盼,等候他点评。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首博得众学子一致肯定的平沙落雁,只换得先生口中尚可二字。
李子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慨,眼中闪过戾气,猛然起身,阴森森地盯着乐课先生:“学生不服。”
乐课先生淡淡瞥了他一眼,在众学子紧张至屏息中,缓缓开口,“坐下。”
李子徐硬气了半晌,终于不敌先生淡然无波的目光,梗着脑袋落座。
乐课先生指尖慢慢拨动着琴弦,对众人道,“你们是不是不明白,或者不服气,为什么别人弹奏曲子,我一言不发,但却对张婉赞不绝口?”
乐课先生是音律大家,众学子虽然不满先生的评论,但因着心中的敬意,只好将疑问压在心底。现在先生想要言明,众人都期待地看着他,尤其是李臻,双目灼灼地望向先生,仿佛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就会暴怒,做些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一般。
张婉看了眼李臻,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么暴躁易怒,沉不住事可不行啊,万一影响了血液的口感怎么办!
她手指轻点,得想个法子训练一下他的忍耐力。
她可不喜欢暴躁的小屁孩!
也许是弹多了琴,乐课先生周身有股沉静人心的力量,他一开口说话,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凝神静听。
“李子徐的平沙落雁弹得不错,但若是想要达到大家境界,最少需要十年之功。”他顿了顿,目光扫向张婉,“张婉的仙翁操,我不及也!”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先生是谁?那可是当世名家,超脱凡俗之境,便是皇上想听他弹奏,也需得恭恭敬敬。如果不是敬丘仙长几次相请,先生怎么可能来蓬莱书院居住,他们又哪得闻此仙音。
不及?不及?不及?先生不及?!
众人都懵了,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李臻猛然回头看向张婉,眸间全是震惊,以及不可言说的复杂,有嫉妒,有艳羡,有不可置信……最终种种情绪全归于不服。
居然敢不服?靠!张婉凤眼一挑,眸光一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