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夜受伤的第四天,一大清早马韫叫人去城里的药铺取回了两人份的药,药锅只有一个,第一锅汤药理所当然的先送去了云川的房间。
马韫那点心思云川最清楚,云川低头闻了一下,猜出其药性,侧头对那小厮说道:“把这药给沐姑娘送去。”
小厮既怕得罪自己的主子又怕怠慢了云川这个贵宾,心中正是左右为难。云川看出他的犹豫,他又看了眼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摆手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小厮面上一喜,赶紧退出了屋子。云川将药放进食盘里,端起盘子径自走向沐夜的房间。
沐夜屋子外的门开着一道缝,并没有关严,云川还是轻轻叩了叩门框,他等了许久,屋子里依旧没有回音。云川蹙眉,不知怎的脑中忽地闪过沐夜那双倔强又坚定的眸子,他赶紧推开门,撩衣迈入。
屋门掀风,寝间外的青纱被风卷起,翩翩成舞。寝间内,沐夜坐在床边,衣服松遮在她身前,她光洁的后背衤果露在外,纤细的背部白滑如玉,阳光落在上面,有种叫形容不出的美感。而此时此刻的白泥,正坐在床头专心的给她上药。
云川只看了一眼,胸中轰然一下,急如擂鼓,转身夺门而去。
话说刚刚云川进屋的时候,白泥为了转移沐夜的注意力正在给她说故事,白泥说的专心而沐夜又听得仔细,待她二人听到动静侧头去看的时候,云川人早已跑到了屋外。
云川站定在门外,像是被人打了穴,面上绯红,耳朵更是又透又粉。他直觉嗓子发涩,整个人脑中一片空白,许久之后,才怔然的向屋子里说道:“沐姑娘,对不起,我,我……刚刚。”云川越说,面上越红,机智如他、温和如他,却也有话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天。
沐夜听到了他的声音,先是一怔,接着眉目不惊的缓缓抬起胳膊,将衣服披在了身上,轻轻回了一句:“没事,不必如此在意。”
门外的云川依旧立如顽石,动也不动。屋内屋外都静了一会儿,白泥扑闪着疑惑的大眼,提声朝着屋外喊道:“哥,沐姑娘叫你别在意——!”她那声音既响亮又长。
云川此时忍着胸中的恼羞与怒气,暗暗咬牙: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叫白泥这个大迷糊来帮沐夜的。
光天化日的,她给人家一个姑娘脱衣换药,不闭门上闩就算了,居然还敞着门?而且,居然如此的没有警觉,就这么叫人进了屋子。
如果走进来的不是他云川,是刚刚的那个小厮呢?
云川立在那里,心突突的已跃到了嗓子口,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食盘,碗里的药已被洒出大半,是他刚刚仓皇跑出时泼出来的。正在这时,从前堂走出一个小厮,他瞧见了云川,开口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需要?”
云川一怔,侧头看了眼身后还半敞着的屋门,转身“咚”的一声将门合上,沉声道:“无事,你去忙吧。”
小厮见云川面色红中带怒,怒中还夹着几丝羞,心中一突,也跟着面上一羞,转身离去。
云川又在外面静了好一会儿,直到他面上的红色被内力压下,调息以平复回心跳,涩涩咽下一口,垂眸对着屋内说道:“沐姑娘,刚刚是在下唐突,冲、冲撞了姑娘,云川实在是……”一提及此,云川的心跳又快。“唉……”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嘎”一声,屋门被推开,屋里探出颗圆咕隆咚的小脑袋。
白泥扑闪着一双明眸,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直道:“哥,你说啥呢,关着门,俺们听不清。”
云川看到白泥的脸,心中压抑已久的恼羞终成怒,星眸凝着她毫无自觉的脸,沉声道:“白泥,到我屋里去!”说罢,端着那只剩半碗的汤药转身离去。
白泥摸摸脑袋,一脸凝重的走回屋内。此时的沐夜已经穿好了衣服,瞧了瞧门外,只见白泥一个。
“怎么了?”
白泥摇摇头。“不知道,我瞧我哥刚刚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那脸红不红白不白的,瞧着我,像是要把我吞了。”说着,白泥扶着沐夜躺回了床上,将被脚掖好,又道:“我哥唤我过去,我去一下就回来啊。”
沐夜点点头,又道:“帮我问问他,要他在后山寻的……可有消息。”
“嗯。”白泥端起床边的药瓶罐子,走出了屋外。
沐夜默默的将手移到了下腹的伤口处,现在前后的伤口都结了疤,外面又糊着药,一眼瞧去,正是最骇人的时候。
沐夜摇摇头,摒除杂念,合上眼睛运气调息。
…… ……
白泥揪了会儿衣角,抬头看一眼云川,双目一个对视,白泥打出个哆嗦,低头继续揪。
云川深吸一气,屏住,许久,才缓缓叹出这气,他凝着白泥,轻声说道:“白泥,师叔走的时候说过‘长兄如父’,将来的你的婚事,由我来主事。”
没由来的忽闻‘婚事’二字,白泥双膝一抖,跪去了地上,脸色泛白:“哥,你不要吓我。我还小,前两个月师父还说我没发育呢,以我现在这模样,没人会要的。”
云川垂眸看向她,面上一缓:“我不是要给你指婚,只是要你知道,你年纪不小,可总是无头无脑的做事情,再这样放任你下去,恐你害人又害己。”
白泥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没人管教愣是让她撒了野的疯长。从小定过五门亲,被拒了四个,死了一个。也不知是不是被刺激到了,后来索性扬言不做女人了。白泥这样的性格,说好听些是活泼洒脱,说的难听就是没羞没臊,刚刚她的一个大意毁了人家沐夜的清白,至此仍毫无察觉,对别人都这样,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