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夜脸一黑,是不差人,都是一群小羔羊。死人都怕,更不用说活着的了。
“来接云川的?”沐夜淡淡问道。
男扮女装的小丫头点点头:“嗯啊。”
沐夜领着他们走到了旧屋,推开门,他们二人进门时云川正静坐在床边,身上穿着他受伤时的那身白色的锦衣,半月前沐夜将它补好了,只是没有想到,云川走时还要穿这一身。
“哈哈哈哈,瞧你这狼狈样儿。”
猛地一道笑声划过沐夜耳边,她循声看去,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竟已扶着门框笑弯了腰。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救兵’啊?沐夜纳闷。
云川非但未恼,也笑了。“你来晚了,没瞧见我最狼狈的时候。”
是,瞧见那一幕的,只有沐夜一个。
“以前我爹丢我进河里练轻功,你还在一旁笑着看,我就知道,早晚有天也叫你尝尝苦头。”小丫头一面说着,一面走到了云川的面前。
沐夜看得出,他们二人是老相识了,心想着云川这一去,路上也有了保障。
“等一下。”沐夜突然开口。
那时,小丫头的手正触到云川的肩膀,想要将他扶起,沐夜这一唤,她的手怔在了半空。云川和她两双眼睛齐看着沐夜,沐夜愣了下,方才道:
“他身上的胛骨和肋骨还未长好,你让他就这样坐着轿子下山,不死也废。”
小丫头一惊,收了手,低头瞧着云川。“哥,你可没说你伤这么惨?”
云川尴尬的笑笑。
“姑娘,那你说咋办?”小丫头倒是不客气,一双圆咕隆咚的眼睛直盯着沐夜瞅。
沐夜看看云川,他也正凝着自己,于是说道:“等下。”
沐夜出了房间,将院子里劈好、磨好的木板拿进了屋里,她又从篓子里拿了些布条,接着来到了云川的床边。
“脱衣服。”
“啥?!”小丫头一个跳脚,眼睛瞪得老大。
云川似是看懂了沐夜的用意,挥了挥手:“白泥,你先出去吧。”
叫白泥的小丫头骨碌几圈眼睛,接着点点头,边走边回头:“要是不对,你就喊啊,哥!”
云川无奈地笑笑。
白泥出了门,云川褪下了外衣,手正刚放上里衣的领前,沐夜说道:“不用了。”
她拿起手中的木板,一根根固定在云川的伤口周围,接着将绷带紧紧的缠住。
沐夜缠绷带时,身子和脸靠的云川极近,云川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的气息。还是那淡淡的药香,云川粉面上泛起淡淡地一笑。
“我看那轿子造的很宽,你在里面不要躺着,尽量坐着,你的下身能缓冲颠簸,疼的会稍差些。”冷冷的语气说道。
云川点点头,笑着回道:“好。”
“你这伤,可能会留下病根,你那神针,有空就多往自己身子上扎几下。”
笑着继续点头,“嗯。”
“好了,包好了,你走吧。”沐夜起身,目光淡淡的看着他,眸中没有一丝的留恋或不舍。
云川扶着床,缓缓的站起身来。
从近处看,云川要比沐夜高很多,高了差不多一个头。只是沐夜平日里将他看的柔弱惯了,从没有注意到他的高。
云川走了两步,脚下虽稳,身形却有些晃,沐夜扶起他的胳膊,缓慢地走到门边。
云川在门前停下,徐徐转过身。他伸手从耳后捏出那三根细如发丝的牛毫针,将三根银针弯成一个环,头与尾相连,放在手掌中,停在沐夜面前。
“救命之恩,我是还不了姑娘了。这三根银针希望姑娘收下,如果姑娘又像那晚……”他微顿,接着又道:“我桌上留了一页纸给姑娘,上面记录了行针的方法,只要姑娘按那方子行针,可缓一时之痛。”
沐夜一愣,双目直盯着他。
她记得师父曾经用数十数百的语句去形容‘牛毫针’‘天一脉’的珍贵,连‘丹宁重生膏’这等奇药也不足与之相比。
师父还说过,牛毫针传到童谣这一代,就只剩七根了,一针十城,三根牛毫针,已是天价……
“你的伤……怎么办?”
云川笑笑。“不是被你治好了么?”
云川又将手中的牛毫针向前伸了伸,只是不敢触到沐夜的手,他笑:“你总说我欠你一命,却不给我机会还么?”
沐夜伸手接过那小小的银色指环,指环太小,她捏去的时候碰到了云川的手指。原来不只苍白,还冰凉。
他的伤根本就没有好,他只是勉强要走。
可是沐夜眼下的情况,可不好留他。
两人间静了一会儿,云川又道:“你将它戴在手指上,锁紧它,便不会弄丢了。”
云川说罢,拉开了身前的大门。沐夜还盯着手里那明晃晃的环形银针看着,再抬头时,门外的白泥已经搀过云川的手,带着他走向院中。
沐夜手里一攥,起脚迈过门槛。云川缓缓回过头,对她摆手:“终须一别,姑娘就在屋里吧。”
沐夜果真住了脚,她看着一个侍女拿出一个明黄色的袍子披在云川的身上,她看见另外两个侍女扶着他走进了轿子。
轿夫抬的很稳,平起平落。
沐夜看着他们一行人,渐渐退出了自己的视线……
…… ……
山路崎岖,轿子却甚少颠簸。
一身男装的小女童蹙起不悦的眉头,瘪嘴唤道:
“哥。”
“嗯。”
“我来那晚,你只说沐府来之前要离开这里,你可没说,你伤的这么重……”
“夜深人静,怕你叫出声来。”
小脑袋一晃,虽然不爽,居然很有道理。
“哥。”
“嗯。”
“你也没说,救你的是个姑娘。而且,居然那么,那么那么好看?”
“怕你自卑。”
“该死的,是真好看。比我们崇华山上所有师姐师妹加起来,还要好看。亏了我把自己当男人,不然真想死。”
“就是怕你这样,才不说的。”
白泥怒,一掀轿帘,指着他的鼻尖喊道:
“那你也不能把师叔的‘牛毫针’送给她啊,你这败家玩意儿,知道那玩意儿有多贵吗?都被人害成这样了,还是不长记性、不长心眼吗?”
云川笑了,一副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这是我今生信的,最后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