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心一沉,低呼道:“大师兄?”
她隐约忆起,大师兄颜几重接了任务,来到南隅关刺杀史罕。在自己被梅子漪救回洞穴时,着实见到了大师兄,只不过待自己醒来之际,便也寻不到了。虞涟说他已经离开,可他为何离开?又预备往哪里去?她却一概不知。
“你知道大师兄在哪里?是不是去追史罕去了?”如玉眉眼间倏然拢上层层阴霾,蹙着眉角问道。若当真如此,她便是一刻也耽搁不下去了,能与景谈纾重逢她已感上天眷顾,可自己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又怎能将其抛却坐享逸乐?
安红缨的面容有着前所未有的寒,连她的嘴角都在轻轻抽搐着,她紧紧抿着唇,闷声道:“他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那个功夫?”她闭了闭眼,长而密的睫毛微微发颤:“他为了你废去了一身武功,已然与常人无异了。”
“你……你说什么?”如玉只觉被雷电劈中了,外头雨声淅淅,雨点在不知不觉又变密了,一下一下地打在帐顶上,劈啪作响。
“你不知道?”安红缨愣了一下,笑得愈加苦涩:“他为了不让你忧心,倒是煞费苦心,他……当真如此疼你……”
如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似有晕厥之感,就连身子也陷入混沌之态,没有任何知觉。安红缨后面那句话仿若蚊鸣,轻飘飘地从耳边拂了过去。她只听见之前的那句,声声敲在了她的心上。
他是那样的孤高绝态,是教中人人敬仰的青松,是竹古正宗最骄傲的存在。手中仅握一把重霄长剑,便能使江湖中人闻之色变。他是最凛冽的剑锋,将一切眼前之碍横扫殆尽。
“怎么会这样……”如玉怔愣得回不过神,只喃喃不住地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安红缨眼中尽是痛楚,猛地转过身咬牙道:“怎么会这样?我倒也想知道!若不是为了救你,他能做到这个份上?”
如玉一滞,抬头迷茫道:“为了救我?”
安红缨不甘地攥紧手边的衣摆,面上却变回了颜色,强装镇静道:“他不惜除去一身武功,将内力渡给你,为的是除去你身上的剧毒。”她停了停,喟然一叹,目光灼灼地抬头道:“为了你的性命,他当真是什么都不要了,这样的情意,你……”
“闭嘴!”
一声冷喝骤然从一旁响起,两人皆是一震,回头去看,原来来人正是颜几重!
只一日不见,他似乎变得更为寒峭了,面上几乎没有丝毫血色,连带着嘴唇都失了颜色,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刺人心脾,直直冷到人的骨子里。
他浑身都是雨水,湿漉漉的雨一滴一滴地从发梢滴落,又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衫。即使这样,他却一点儿也不显狼狈,反倒有种震撼人心的野性与不羁!
颜几重面色铁青,脸色极为难看,他没想到向来矜雅的她居然有这个胆子,孤身来到昭营中,他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口不择言,将他不敢、也不打算说的全部告诉了如玉!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分明已经……”
安红缨缓缓起身,低声打断他:“不错,你将我送到了城北,要我就此打马回淮康。但你可知我有多不甘心?马车还没出城我便改了主意,令车夫回关口,我虽只是一介女子,但也擅使迷药,饶是昭营再如何戒备森严,也抵不过我手里的软筋散。”
颜几重本以为她是个毫无心机的大家小姐,没想到竟怀了这份心思,还会使迷药这种旁门左道的邪门外道,心里倏地凉了半截,沉声道:“我倒是看走了眼。”
安红缨轻笑一声,好似自嘲:“看走眼?你又什么时候正眼瞧过我?”
颜几重眼间划过一丝紊乱,只直直地站在那里垂首看她,良久不语。
“你眼中从未有过我。”她毫不避让地撞上他的眸子,语气中却颇有些精力交瘁的意味:“除了她,你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