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倚在虞涟怀里,蹙着眉头嘤咛一声。她感到右臂火辣辣的疼痛,好似被烈火所烧灼,直直烧到心底。虞涟瞥见她内襟的伤口,心里暗叹数声。雪一般的肌肤赫然刻着几道血红的爪印,血肉外翻,再往上看,在肩胛处竟深可见骨。她腾出一只手想要去触碰,又怕弄疼了她,只得顿在那里进退不得,转而去看她苍白的脸,低声唤道:“如玉,如玉?”
梅子漪手上一阵鼓捣,似是扯到了某一处的伤口,使她整个身子骤地颤栗起来。她长长的眼睫抖似竹筛,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虞涟见她转醒,心中大喜,抱住她不住地低唤。如玉寻着方向微微动了动脑袋,迷蒙中只得见模糊的人影,又听这声音实属耳熟,张口试探道:“余莲?”
“是我!”虞涟笑得眉眼尽弯,嘴里不停地说道:“吓得我的三魂去了两魄!幸得你醒了!”她稍稍俯下了身子,安抚一般低声说道:“没事了,你没事了,子漪将你救了出来。还有你的师兄,他也在这里。”
听到这话,如玉雾茫茫的眸子好似有了焦距,似懂非懂地重复道:“师兄……师兄……”
颜几重听见她的呢喃,面上划过一丝犹豫,脚下却一点儿也没迟疑,转过身靠近,屏息地弯下腰。
如玉本期期地强撑起眼睑,扯起笑正欲牵扯他的衣襟,却抬头瞧见一张寒意凛然的脸庞,她面上一僵,怔愣良久,嘴角的笑怎么也挂不住了,僵道:“……大师兄?”
颜几重见她这般,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必定是将他误以为是颜如何了,他看着他们长大,他们之间有多亲密自是不言而喻。师兄妹感情好也无可非议,只不过他却横竖看着不顺眼。颜如何会偷偷拉着如玉商量给自己使点小绊子,两个人就像偷了腥的猫一样,躲在自己瞧不见的地方捂着嘴笑。
他恨这种令人生厌的疏离!
一想到这里,心中就好似压了一块巨石,他盯着她出神,向来冷漠的脸上难得浮过一丝狼狈。他覆在腰间长鞭上的手紧了紧,似是在放释,又似在压抑。
这个动作如玉再熟悉不过了。
她惊惧得不由自主地发颤,双目微睁,整个人拼命地向后退缩。那种鞭打在身子上的那种灼热绞痛,是深夜里最能令人恐惧的梦靥。她无法逃脱,更不能躲避。
颜几重伫立了半晌,似隐忍一般咬了咬牙,极慢地垂下了手,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朝下俯视。
如玉感到心直往下沉,虽说与大师兄素来隔阂,但对于对方的脾性倒也知晓得甚为清楚。他愈是不说话,就表示他愈不快;再若从眉头往下看,倘若微微抿紧唇,则意味他已经用尽了忍性。
虞涟和梅子漪对视一眼,霎时便知道这两人之间平日里势必不和。总归是人家自个儿教派里的恩怨,也实在不好插手。虞涟的舌头打了个转,朝梅子漪使了个眼色,两人正欲起身寻个由头离开,却听颜几重抢先一步开口道:“明儿你就回教,不许在这里逗留。”
如玉仓皇地抬头去看他,他却早已换回了那副淡漠的神情。她素来最听他的话,只要他开口,是从来没有被违抗过的。她在心里掂量一番,仍是犹豫道:“大师兄,我不能……”
“什么不能?”颜几重不待她说完,压低嗓音冷而硬地说道:“你的那些个凄苦身世,我也略知一二,师傅腾不出手顾上你,我难道还能任由着你胡来?”他的耐性似将用尽,呼出一口气又道:“更何况你的仇人早已命丧黄泉,你追到这里对史罕发什么癔症?”
他见如玉张了张嘴似要辩解,终于被触怒了。他握紧了拳,不耐地说道:“不必再说了,你若是还明白一点事理,就听我的。”
话毕,便看也不看她便提步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