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简听到动静，心下大为不安：“发生什么了？”一个可怕的猜测瞬间浮上心头，可他看不到，不要说无法确定发生了什么，就算知道，也没办法上前帮忙。

陆锡一直注意着树林深处和草丛里的动静，云山出现野兽的事，他们基地里的教官也是知道的，再加上刚才宋凝霜一直在闹，并没弄出什么大事，况且他也不愿插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没太在意那边，等听到秦简的声音再看过去，却已经晚了。

宋凝霜风一样地冲过去，在宋凝雪背后推了一把。

宋凝雪站的那个姿势本就不安全，哪怕轻轻一推也极有可能失足摔下去，何况宋凝霜用尽了全力。

她是真的想要她死。

陆锡脸色大变，明知救下人的可能微乎其微，还是以最快速度冲过去，这会儿，他没工夫和秦简解释。

江美芸看到这一幕，心“砰砰砰”狂跳起来，半是害怕，半是兴奋，虽然会有些麻烦，可要是宋凝雪真能死在这儿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她当即默默盘算起来。

宋南山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会想办法遮掩家丑，而宋凝雪一死，自己女儿就是宋家唯一的女儿了，宋南山怎么说都不至于赶尽杀绝，有他出马，搞定陆锡这个教官应该不难。秦简看不见，随便她怎么说都行；至于胡老大，江美芸根本没把这人看在眼里，就是多花点钱的事。

这样一想，江美芸心情大好，双眼紧盯着宋凝雪，在她眼里，宋凝雪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就算只是站在崖边上的人，被大力一推都肯定会掉下去，何况宋凝雪还把身子探到外面，那绝对是必死无疑。

胡老大默不作声，心中却是窃喜，宋凝雪太可怕了，他活这么久，被一个女人那样威胁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先前是迫于宋凝雪的妖法没办法，现在自然也乐得如此。在他看来，宋凝雪百分百会掉下去，不死也残，就算侥幸留下一口气，等人过去救估计也来不及了。

秦简没听到回答，心下愈发慌起来，连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了一丝颤：“小雪，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他。

“小雪，回答我。”秦简只觉得心都揪成一团，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看不见。

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

宋凝霜紧紧咬着唇，秦简拿着手电，那光打到他脸上，白得可怕，那个即使眼盲也能让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人不见了，那个从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人不见了，她看到他像普通人一样慌张，害怕，脆弱地一句一句询问着宋凝雪的情况。

再不愿意承认，她也知道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取代宋凝雪。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狠心，她得不到的，宋凝雪永远也别想得到。

今天，就是宋凝雪的死期。

夜里风大，到了崖边更甚，一阵风过来，席卷起地上的枯枝落叶，一起向那空中飞去，不过片刻就飘飘荡荡落到云雾里去了。

谁也没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宋凝霜“啊”地一声尖叫，再细看时，两人已换了个位置。

宋凝雪完好无损地站着，而宋凝霜却挂在悬崖边，唯有两只手无力而颤抖地攀着地面，摇摇欲坠。

几个看得见的全都愣住，连陆锡都生生止住脚步，这怎么可能。

不是宋凝雪的声音，秦简松了口气：“小雪？”他再一次问。

“我没事。”宋凝雪先和秦简报了个平安。

听到她的声音，秦简悬着的心才有了着落，他知道刚才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想必她此刻还有事要做，便不再出声。

江美芸这才回过神，眼睛里瞬间充了血，女儿会发疯似地朝宋凝雪冲过去：“我跟你拼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拎不清。

宋凝雪扫了眼挂在悬崖边上的宋凝霜，指骨泛白，手指攀住的位置不断外移，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这会儿肯定先救自己的女儿。”

江美芸愣了一下，忙催促陆锡：“你这教官是怎么当的？我女儿都快支持不住了，你还傻愣着，还不赶紧救我女儿。”转头又对宋凝霜说，“霜霜，你坚持住，陆教官马上就过去救你。”自己却是没有过去。

听到这话，陆锡感觉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刚刚他只是太过震惊，震惊过后他还是打算继续去救人，即便此刻要救的人换成了令人讨厌的宋凝霜，他也同样会去救。可他自愿救人是一回事，被江美芸这样指使着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还真位好母亲，宋凝雪冷笑：“哼，陆教官去救，我还没同意呢。”先前发生的事情暂且没和这对母女计较，就以为她好欺负呢。

江美芸并不把宋凝雪的话当回事，继续催促陆锡：“陆教官快点，你这是故意拖延时间！”

几句话信息量不小，秦简已经将事情猜了七七八八，他知道陆锡的为人，生气归生气，该救人的时候照样会尽力去救。方才陆锡已跑到他身边，在陆锡准备行动前，秦简伸手一挡：“陆锡。”并不让他过去。

陆锡自然明白秦简的意思。在部队里待过的人都知道要服从命令，像这种会私自逃跑的人，陆锡怎么可能不讨厌。而江美芸刚才的一席话更是让他厌恶到了极致，这就好比在有些人眼里，消防员在救火时牺牲是理所当然，这是他们的职业，也是他们应该做的，没有什么值得千恩万谢的。

可哪怕是这样，他也做不到见死不救，那是一条人命。

陆锡朝那边看去，这会儿宋凝雪蹲了下来，双眼注视着宋凝霜的那双手，神情专注，好像在研究要怎么把那两只手掰开。

“秦简，你知道宋凝雪在做什么吗？”他没有明说，但语气里的意思很明显，他知道宋凝霜做的不对，但他也不能看着秦简和宋凝雪犯错。

“不知道。”宋凝雪没有出声，他又看不见，自然不可能知道，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她有分寸的。”

陆锡皱眉，并不太信，他和宋凝雪不熟，只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秦简。”他没有多说，但秦简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先等等。”秦简将人拉住，“她也该受点教训。”

陆锡审视地看向秦简，见他一脸笃定，终是让步：“我知道了。”他仍旧朝崖边走去，他给秦简面子，但他得站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以免有什么意外来不及阻止。

宋凝雪似终于研究完了，伸手过去搭在宋凝霜的手背。

“你……你要干什么？”宋凝霜吓得手脚发软，要不是有强烈的求生*，这会儿早攀不住了。

宋凝雪看着她苍白的脸，一句一句道：“你要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宋凝雪，你敢！”江美芸这会儿也慌了，再看陆锡只站在一边，破口大骂，“陆锡，你见死不救，你这种人怎么配当教官，你最好祈祷霜霜没事，要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死定了。”

陆锡并不理她，只专心看着宋凝霜的手，判断她还能撑多久。

江美芸骂了几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更是六神无主，这会儿她倒是想要自己上前去救，可是宋凝雪就挡在那里，手还放在她女儿手上，万一她冲上去，宋凝雪不顾一切把她女儿弄下去怎么办。

左右乱看，看到站在远处的胡老大，江美芸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胡老大，快，快去救我女儿，只要你能救我女儿，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胡老大哪里会理她，别开脸假装没听到。

宋凝雪笑了起来，掰开了宋凝霜的一根手指，慢悠悠道：“居然问我敢不敢，这话真是好笑，妹妹都敢这么做，我作为姐姐，自然不会比妹妹胆小。”

“你疯了，你这是谋杀，杀人是犯法的！”江美芸害怕宋凝雪乱来，更是不敢乱动。

宋凝霜闻言也立刻顺势道：“对，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把我推下去，你也活不成了。”

宋凝雪眼中满是嘲讽，她的手指轻轻抚在宋凝霜的手指上，极其轻柔的动作，却让人恐惧不已：“原来你还知道杀人是犯法的，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宋凝霜这会儿怕得不行，生怕宋凝雪一个不高兴就把她给推下去了，忙服软：“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才会犯下大错。姐姐，你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这一次，我肯定改，以后再也不敢了。”

“要不要我提醒你，上一次你这么和我说是什么时候？”宋凝雪明显不信。

宋凝霜涨红了脸，这样保证的话，她不止说过一次，可这一次她还是这么做了，换成她自己也不相信，可她知道，这时候除了求宋凝雪，别无他法。即便是觉得屈辱还是不甘都没有保命来得重要。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姐姐，我保证这次是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一定都听姐姐的话。”她一连说了好几个真的，只求宋凝雪能相信她。

“我可不敢越俎代庖叫你听我的话，回头还不知道有什么狠毒的手段等着我呢。”说这话时宋凝雪眼神扫过江美芸，宋凝霜固然可恶，可她毕竟还在上学，能够做的有限，何况这几天一直关在云山基地里，这次的事情江美芸才是主力。

江美芸被宋凝雪看得心虚，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好像在说她知道今天的事情谁是主谋，忙说：“小雪，是人都会犯错，霜霜都这么求你了，你这做姐姐的就大度些给她一个机会，别让外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