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看着邵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邵深说,你闭嘴!我跟我女人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确闭了嘴,不是想,而是喉咙里就像是灌满了胶水,他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邵深说的没错,景一是他邵深的女人,他跟他的女人说话,轮不到他插嘴。
是啊,他刘成算个什么东西?
他就不是个东西!
他如果是个东西,他会把自己看上的女人送给别人?虽然也不是他想送的,可是如果不是他那么蠢,他看上的女人也不会成为别人的女人。
与其说,他是被邵深给气得说不出话,倒不如说,他是被自己给气得。
邵深收了视线没再看刘成,继续看着景一。
景一看了看刘成,她想说,哥我没事,真的没事,可她说不出来。
她低头咬住嘴唇,使劲地咬着,咬得嘴唇出了血,可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疼。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中就升起了一层泪雾。
她拿起筷子,手有些颤抖,从锅里夹了一颗已经煮好的手工鱼丸,她不敢抬头,也不敢眨眼睛,她怕自己会流泪。
鱼丸吃过,又夹了一颗,一直把锅里的几个鱼丸都吃完,然后是羊肉,海带,土豆,莲藕……她一直一直的吃,吃得眼泪最终还是流了出来,可她却分不清究竟是难过,还是被辣的。
她又夹了一筷子,是一片宽粉,可是手抖得太厉害,还没到她的餐碟里,掉在了桌上,她颤抖着手捏着筷子去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可她却很固执,锲而不舍地,孜孜不倦地去夹那块宽粉,放佛如果能够夹住的,那并不是宽粉,而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
那些大大的,圆圆的,亮晶晶的眼泪,挣扎着,不能遏止地从她的眼眶里向外汹涌而出,视线模糊得她已经看不清楚桌上的宽粉,可她依旧倔强,她用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腕,让自己握着筷子的手不那么的颤抖,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她都要夹住这块宽粉,无论如何!
“啪!”
一个很大的声音,猛然响起,就如同在景一的头顶炸开了一枚惊雷。
邵深将他跟前的一个盘子狠狠地摔在了餐桌上,他黑着脸,瞪着她,一双眼赤红,放佛能喷出烈火。
景一吓得浑身一抖,筷子直接从手里掉落,砸落在她跟前的餐碟上,发出了清脆刺耳的声响。
“很好景一,你真行!”邵深被她给气得不轻,似乎在他三十年的人生里,这是唯一的一次他被人给气得觉得自己上不来气没,再不离开这里,他会发疯,他估计他会对她做出令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他腾地就站起身,椅子朝后擦着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他盯着她,咬牙切齿,字字沉重,“景一你放心,从今天开始,你是死是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如你所愿,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面!”
他转身,大步离开。
像是一只无形的手,陡然扼住景一的脖子,她不能呼吸,唯有那豆大的眼泪一颗接连一颗的从眼眶中涌出来。
她猛地站起身,转身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嘴巴一张一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说,邵深你别走。
她说,邵深我错了。
她说,邵深,我其实是害怕死的。
可是,她说的,邵深都没有听到,他越走越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邵深!”
她什么也顾不了了,飞奔着跑出去,可邵深已经开上车子离开了。
她哭着去追他的车子,可他没有看到,车子最终在她的视线里消失。
她想,这是永远的消失。
如她所愿,他们从今以后,没有任何关系了。
站在昏暗的天空下,车水马龙的路边,她哭得像个孩子,哭得肝肠寸断。
她是那样的懦弱,明明想爱,却又在生死面前选择了放弃,她就是这么的没出息,所以注定了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刘成也从火锅店里走出来,站在距离她差不多四五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他没有出声,也没有上前安慰她,只是一个人站在那儿,点了一支烟,安静地抽着。
这个时候,她需要的不是他的安慰,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即便是心疼得快要死去,也只能选择旁观。
他永远都无法走进她的世界,永远都不可能,就像他此时这样站在这里,站在她的世界之外。
景一哭了好久,放佛把身体里的所有的眼泪都哭了出来,然后她不哭了,人也冷静了下来。
结束了,这是她所想要的结果,纵然是真的不舍,那也必须得舍。
人这一生,会有很多选择,结果不可能预知,但是每一个选择在选择的时候都是有着它特殊的意义。
她相信自己的选择,这对她,对邵深,都会是最好的结果。
在刚刚之前,她一直都觉得,在她跟邵深之间,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可是刚刚的时候她才知道,不是的。
那个不善表达抑或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又或者压根不屑于表达的男人,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在乎她的。
这个认知,令她心痛难过,因为在这场从未明说的感情里,她终于不是那个自作多情的人;可她却又愉悦开心,因为她是在知道这个事实之前跟他说分开,倘若是在之后,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说不出来,一定会自私地哪怕没有结果也要跟他在一起。他不该被她拖累的,趁着他们都没有将这份感情投入得太多的时候分开,总好过以后的剜心之痛。
擦干眼泪,抬头又看了看天空,景一想,明天一定是个晴天。
她转身,看到刘成在不远处,她笑了笑,朝他走过去,一副没事人似的口吻说:“走了,回去吃饭。”
刘成没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她,他的眼神放佛能够穿透人的外表,直达内心。
景一的头皮发麻,她想解释自己跟邵深之间这是怎么了,可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垂头想了一会儿,她解释说:“哥,我前段时间其实是住院了。”
她抬头看着刘成,咬了咬嘴唇,努力的让自己表现得无所畏惧,生死嘛,从来都是不由人掌控的,既然如此,何不开心的面对每一天?
她轻松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心脏稍微有些不舒服,腊八那天去邵家,犯病了。本来也不用住院这么久的,你也知道,邵家有钱啊,我在他们家犯病的,他们肯定得保证把我的病给治好吧,所以就多住了几天,反正也不是我掏的钱。”
刘成夹在指间的烟因为手指的颤抖掉在了地上,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到底什么病?”
如果没什么大碍会住院那么久吗?她的理由太没有说服力了。
邵深刚刚是那么的生气,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在意她,甚至说喜欢她,邵深可能真的会直接掐死她的,当时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景一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是瞒不过这个男人的,毕竟是在社会上混了多年的老江湖,她这棵嫩菜在他面前是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她垂着眼皮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吐出来,“冠心病,冠心病中的一种叫做无症状性心肌缺血型的冠心病。”
“你说什么?”刘成皱起眉头,放佛刚才是没有听清楚。
景一动了动嘴唇,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语调也放缓了一些,“无症状性心肌缺血型的冠心病。”随即她又补充说,这次语气比刚才快了很多,有急于解释证明的意味,“不过没什么事,我好多年前都知道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事,要不是这次犯病,我都忘了自己居然还得了这病。”
刘成盯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突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回到火锅店里,拿起她的背包,然后结了帐离开。
景一没敢问他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她怕他吵她。
刘成一直抓着她的手腕,两人没有开车,一直走,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来到一家中餐的粥店。
景一一想起自己在医院里吃了这一周的粥,她都觉得反胃,特别的不想吃粥,她现在只要一闻到粥的味道,她就恶心。
她挣扎着想要甩开刘成的手,可试了几次都没有甩开,于是就皱着脸说:“哥我不想喝粥,我想吃火锅,我这一周喝粥喝到想吐,一天三顿都是粥,我不想吃粥,我就想吃火锅,我不吃辣锅还不行,我吃清汤。”
刘成瞪着她,那眼睛放佛刀子,在她的脸上划过。
可是,她就是不想吃粥。
她仗着自己被*着,仗着这个男人疼爱她,她回瞪着他,倔强而有固执。
刘成败下阵来,拉着她的手腕,重新又回到火锅店。
刚刚点过的菜都已经撤完了,两人又重新点了一份,要了一个清汤三菌锅,又要了两杯热豆浆。
喝豆浆的时候景一一直在笑,看着刘成傻笑,她知道自己这样像个神经病,可她就是想笑,不是笑刘成,而是笑她自己。
刘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就长那么好看,你都笑成这个样子?”
景一点头,“当然好看了,我哥可是个美男子呢!将来若是有了孩子,一定超级的漂亮!”
吃饭的时候,景一一直都没停筷子,大口地吃着,刘成却一直在玩手机,没怎么吃。
“哥,你再不吃,一会儿都被我吃完了。”
“你吃吧,我不饿。”刘成头也不抬,手机上搜索着缺血性心脏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需要怎么治疗,平日里的作息饮食又有哪些方面需要注意,国内和国外哪家医院治疗这病最好,这些景一都不知道。
两人吃过饭,又去了超市买了一些东西,车后面已经塞不进去了,所以只能景一坐在副驾座上抱着。
到了刘成的住处,两人将一些需要冷藏的东西从车里拿出来塞到刘成厨房里那个六开门的大冰柜里,其余的东西就都放在了车上,反正他们明天开车回家。
到了屋里后,刘成去接了杯水,递给景一,“把药吃了。”
景一接过水后才反应过来,“吃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