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从监狱的大门里走出来,许言的眼珠终于转动了几圈,盯着他的身影一步步朝车子走来。
在车外,萧寒停了下来。
他没有立马打开车门,回车里,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车里的那个瘦弱的女人。
也许她只是身形消瘦,却并不弱,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始终都是弱者。
许诺不愿意见她,而她虽然也可能不会提出来去见许诺,但是在心里,她是期待见到许诺的吧?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又是爱了多年的恋人,马上就要阴阳相隔,这最后一面,怎会舍得不见?
所以萧寒此时害怕面对她许言的,他害怕如果她提出来要去见许诺,怎么办?
他能说许诺不愿意见到你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吗?
他可以这样说吗?
如果真的说出来,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萧寒抬头看天,闭了闭眼。
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他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哦,下雨了。
老天也在伤心吗?
萧寒不记得自己在车外站了多久,直到有细小的声音响起,他抬眸。
然后就看到车窗缓缓滑落,露出了许言面带微笑的脸,“萧先生,我们回去吧。”
萧寒心头一凛,怔怔的看着车里坐着的人,她跟个没事人似的,却让他心口梗堵得难以呼吸。
良久,萧寒点头,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
许言冲他笑笑,“今天麻烦你了,萧先生,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萧寒没有拒绝,他明白她的意思,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不能拒绝。
午饭,是许言选的饭店。
这是云城虽然称不上最好的一家中餐店,但也是口碑极好的老字号。
餐品的价格不用说,当然也都贵的令人咂舌。
这个地方,许言活了二十八年这是第二次来。
第一次是许诺带着她,那是许诺工作后的第四年,他有一天突然回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学校找了她。
那时候她已经上了大学,大二刚刚开学没多久。
许诺说她考上大学他没能够给她庆祝,开学也没有能够来送她,所以必须请她吃大餐。
他们来的就是这家中餐店。
那天许诺点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满满的一大桌子,好多都是她见都没有见过的,更别说吃了。
许诺那天的话特别多,不过,他倒是没吃什么,一直都是不停地给她夹菜,让她一直一直的吃,说她瘦了,必须多吃点好吃的。
那天就他们两个人,一桌子的菜都没吃下去多少,后来全部打包,带回家。
父母还埋怨许诺回家了还不先到家,言外之意是在责备她不懂事,又缠着哥哥。
许诺揉了揉她的发顶,宠溺的笑,说他正好路过她的学校,正好中午了,就跟她一起吃了个午饭。
其实,后来她才知道,许诺在学校门口等她,等了一上午。
许诺那次回家就呆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就走了。
晚上他们住在隔开的大卧室里,像小时候那样,不过那晚许诺没敢让爸妈知道,他抱了被子去了里面她的房间,在她的床边的地上打地铺。
他们一夜没睡,虽然也没怎么聊天,但是都睡不着。
卧室里的灯没敢开,就用一个手电筒照着,她趴在床边看他的模样,好多次都忍不住想从床上下去跳到地上跟他一起睡。
后来,还是许诺先提了出来,他问她要不要也体会一下睡地板的感觉,她当然是乐意了。
他们挤在一起,她厚脸皮地非要让他抱着她,他一开始拒绝,后来还挣扎着要将她撵走,可最后还是没有经得住她的软磨硬泡,他抱着她躺了一夜。
现在想想,那么好的氛围,他们居然那么傻,就那样僵着身子抱了一夜,两个接吻都没有。
第二天天刚亮许诺就离开了,她送他去火车站,买了站台票送他到火车上,然后看着火车发动离开,她追着火车跑了很远,后来被车站的工作人员拦住,追不上了,她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虽然那时候并没有像生死之别,但是仅仅只是分别,都让她心痛得不行。
送完许诺,她回学校上课,中午爸爸打电话让她回家吃饭,说她和许诺昨天带回家的菜太多了,不吃吃都坏了。
她那天最终还是没有回家,她怕自己吃着许诺买的饭菜会哭出来,她不想让人看到她哭,更不想让父母看到她哭,他们会怀疑她跟许诺之间的不好关系,在他们的观念里,她跟许诺在一起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不知廉耻。
虽然她从来不这样认为,可是,她终究是不能够让养育她那么多年的父母生气难过,更不想让许诺为难。
那天之后,她总是没事就去这家饭店,站在门口傻傻地望着,有时候能一看就是半个小时,有时候更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有一次,是周末,她居然从上午一直站到了下午。
饭店的经理以为她怎么了盯着他的饭店,吓得都报了警。
那些过往,心酸又甜蜜。
关于许诺的,都是美好中夹杂着疼痛。
可是至少那时候许诺都还是活着的,虽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次,但是他们却还能够打电话,能够视频聊天,偶尔能够见面。
可是从今以后呢?
这些留下许诺足迹的地方,都将再也无法重现他的身影。
这些有着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从今以后就只剩下她自己,形单影只。
“萧先生,请问您要点餐吗?”酒店经理再一次过来询问。
萧寒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
他没有打扰许言,她从进来后就一直发呆,有半个多小时了,就这样默默地流着泪,有时候嘴角会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来,有时候却又是面无表情的,但是眼泪却一直都在默默地流着。
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其实流一流眼泪也是好的。
作为一个女人,有时候真的会比男人要轻松那么一点。
因为至少,她们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流泪,不像男人,哭还要躲藏在一个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样子,邻桌刚吃完的一家,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起来的时候,小男孩不小心撞了下许言,这才将她从回忆中带回来。
“阿姨,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遇到伤心事了?”小男孩皱着小眉头,一脸担忧地看着许言。
许言微愣,然后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阿姨想起来以前的高兴事,一高兴竟然哭了。”
小男孩的妈妈看了看许言,然后跟她道了歉,带着小男孩离开。
许言放佛这才想起自己是要请萧寒吃饭的,扭头一看他就在对面坐着,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萧先生,我走神了。”
“没关系,那现在我们点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