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顺着河流往下，多瑞安终于脱离了战士军官的视线，最终在一处算是平缓的河道旁上了岸。

这里已经是八区了，他只要一会儿去八区官员所在地找户籍管理人员换掉他手上的印章就算万事大吉了。

在这一点上，多瑞安羡慕那些当兵的，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印章。

当然不会有印章，他们的手上没有那些代表着在哪一个区域居住的标志——就像是远古时期牲畜身上的标志，那东西让多瑞安觉得恶心，他的胃部为此而翻滚，嗓子眼儿里像是有一只手在拖拽他的喉咙。

但是没办法。如果手背上不被印上印章的话，那就代表流离失所，也就代表毫无身份。

而那些士兵，那些军人，他们胸前的徽章就可以弥补手背上没有印章的缺憾了，不仅仅如此，还有他们本身只要参军了就会在耳坠上订进去一颗闪闪发光的石头，这也代表了他们的身份——而平民是不能得到这样的待遇的，那种石头珍贵稀少，而且还会根据他们的属性换成不同的石头。

多瑞安养父布莱恩的石头就是一块黑色的亮晶晶的石头，那代表了衰弱的战士，这使得他就算是被丢弃在了十一区也不至于受到欺凌，更能得到更多的给养，这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

但是，去了十区之后多瑞安才知道十一区有多可怕——疾病、伤痛、残缺不全，抢劫、偷盗、□□、罪恶滋生……这些在十一区只是家常便饭，还有更为可怕的，更为可怕的事情……这些十一区的人，十一区的很多孩子都会被当做奴隶去豢养，他们会被带走，为了上层人士们的取乐而相互厮杀。

而十区里这样的现象就要少很多了。

九区就几乎更少了。

八区……几乎完全没有。

多瑞安在八区逛了一圈，发觉这里比九区更加安全，人们也更友善，当然不是说真的很友善……资源不足让他们仍旧自私，而且他们的家庭观念不是那么的明显——十一区跟十区几乎就没什么家庭观念，九区就好多了，而八区里，关于家庭就可以提升到一个比较高的层次了，但是，这里是一夫多妻跟一妻多夫的天堂。

“听说了吗？”在集市区里，人们的议论声简直能把多瑞安的耳朵弄坏，“那个都六十岁的艾丽，她的第四位丈夫，从九区的贫民窟里捡来的那个，说是昨天跟他们家隔壁的那个□□被发现了！”

“天啊！被发现偷情的小男人还有活路吗？”

“其实那小男人在九区也有婚约，为了来到八区才找的艾丽，不过我觉得他总算是发现了，跟艾丽那种女人生活在一起，就算是在中央区也跟活在十一区没什么差别！”

人们哈哈大笑。

多瑞安不得不把这个议论跟他在九区遇到的白马联系在一起，那个女图书管理员。说实在的，白马长得的确挺漂亮的，至少在下等区域里，她的容貌算得上是上层了。也许她的母亲是哪个权贵的情人，或者她就是谁扔的不名誉的孩子……但是这不代表她就可以让一个“小男人”给甩了。

对于多瑞安来说，白马可以说是对他挺不错的一个陌生人了。

陌生人的善意，从来应该由善意来回报。

但当务之急是给他手背上的印章改一个形状。多瑞安摸了摸口袋，里面穷得连一分钱都没有。

“喂！小孩儿！”刚刚还八卦得跟中老年妇女一样的男人对着多瑞安招了招手，“你谁家的孩子？我之前可没见过你！”

多瑞安没有走过去，他只是谨慎地站在一旁看着男人，直到发觉这就是个市集上的普通商户了，这才往前走了几步，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才开口：“我是今天刚到这边的，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把自己的信息尽量模糊起来，这样只要他不把自己的手背给人家看，那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从九区跑来的。

“你一个人？”男人惊讶地看着他，“那你是不是就没有监护人也没有谋生手段？”

多瑞安摇了摇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那倒是挺方便的啊……”旁边一个人接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