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偶感风寒的秦夫人,因病应对上有些迟钝了,可这时也反应过来柳夫人的话这会子说不妥当,也就没接,拿手绢掩了掩口嘴,咳嗽了两声掩饰了过去。
虽说那里头在生产的人也是她柳夫人的儿媳,可到底不是她二房这边的,在理上秦夫人才是花羡鱼的正经婆婆,是故柳夫人心里就不如面上这般,才说出这些情面儿话来。
果然,韩太夫人听了这话,立时就照柳夫人的脸面啐了一口,“呸。”
柳夫人一个不防,被喷了一脸,想擦又不敢。
韩太夫人抬手指着柳夫人,又怒目瞪向柳夫人身边的少妇。
这少妇正是与花羡鱼同为韩束平妻的柳依依。
见韩太夫人要连带着发作柳依依,柳夫人心疼良善的内侄女兼儿媳妇,就忙挪了挪身子,稍稍挡在柳依依前头。
韩太夫人骂道:“鱼丫头怎么不得的安生,怎么成的这般形景,你们比我清楚。”韩太夫人一面说,一面气得哆嗦了。
秦夫人紧忙将韩太夫人扶持到堂上的榻上坐下,方要安抚,又听韩太夫人对柳夫人道:“原先鱼丫头帮忙打理这府里时,何曾出过这些个该打死的东西来。如今她不过是身子笨重了,多有不便,我让你媳妇帮衬着你们大太太料理家事,就立马出了长舌碎嘴的,搬弄是非的。”
都知道韩太夫人爱惜花羡鱼,怕花羡鱼月份长了身子重,不好再辛苦料理将军府里的事务,便有心让二房的柳依依暂且帮着,没想却出了意外。
韩太夫人接着道:“鱼丫头娘家出事儿了,我再三让你们打起精神来管束好底下的人,鱼丫头到如今这月份正是要紧的时候,可听不得这些,别让底下人碎嘴到她耳朵里了。你们嘴上是应得好,哄得我都信了,可如今好端端的她却知道了,还动了胎气。我告诉你们,鱼丫头和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饶得了你们那一个,你们就等着我跟你们要命。”
屋里的人立时都被吓得不轻。
秦夫人抚着韩太夫人的胸口顺气,不住劝说让韩太夫人消气。
柳依依是孙媳妇,韩太夫人说得再重她也不好还一言的,只能生受着。
可柳夫人觉着委屈大了,她花羡鱼动了胎气和他们二房不相干的,怎么就怪罪到他们二房头上了,就辩了一句,“府里底下那起子偷奸耍滑的,连我都敢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依依这样年轻不压众的。且依依在外也有一摊子事儿,这些时日里外都要她张罗的,难免有不到之处。”
这时候提柳依依外头的事儿,不说秦夫人,就是柳依依都知道要不好了。
就见韩太夫人的火气就跟浇了油似的,越发不得了。
韩太夫人抓过秦夫人端来的茶,就朝柳夫人和柳依依脚下摔去。
罢了,韩太夫人又骂道:“外头的一摊子事儿?那家正经的太太奶奶有她整日这样的?妇道人家最要紧的是名声。我不懂什么作诗,作干的,怡情也就罢了,还出什么诗集干集的,四处散了,得外头几句好话,扬名了,就以为不得了了,遂不知你柳依依的大名,每日都不知在那些个上三流下九流,无赖花子,脏的臭的男人嘴里来回嚼个几回,和那些名声在外的粉头娼妇有何不同。”
对于柳依依的名声在外韩太夫人不满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平日里为了家和也不过是旁敲侧击敲打一二,柳依依是知道的。
可如今一气说了出来,柳依依脸上不好看心中也委屈,柳依依知道这世间人的观念不比现代,同他们说不到一块的,所以柳依依也不敢有多余的话。
韩太夫人喘了口气,缓了缓,接着又道:“这南都城里,想手头宽裕些做营生买卖的,也不是没有的,可也是支使下头的人去周转应付,每年图个孝敬就是了。没你这样大张旗鼓打自己名号,迎来送往的不尊重。也只你们婆媳以为得了风光体面了,殊不知府里上下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光了。”
说起做买卖来,柳依依起初也是一时没想周全了,不过是图便利,想着现代的那一套,借着自己出诗集得的名声,将手头上的买卖名号给打出去,广招客源而已,其余一概不知道顾忌。
“有这能耐不如积些福分,尽早给二房留个血脉。”韩太夫人的一番话自然是重了,若是平日里韩太夫人就是再偏心花羡鱼,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可见今日到底是被气得不轻。
而柳依依听了最后这句,脸色霎时青白,韩太夫人是说一千道一万,只“血脉”二字才戳到了柳依依的心肺了。
自同韩束成亲以来,柳依依不是没得过喜讯,只比花羡鱼早的,只是头回的胎死腹中了。
第二回,一家子倒是小心了,十月怀胎柳依依不知吃了多少汤药,总算保住到了瓜熟蒂落,不想却是个病秧子,没出百日就没了。
柳依依也正是因此伤了元气,落下了病根。
后来府里也不知请了多少的名医仙长,看了却都说不清楚症源的,遂就有人传说她柳依依福薄,上辈子少积阴德,这辈子没儿孙福。
也只柳依依她自己知道缘故了,这是因为她和韩束的血缘关系。
韩束如今虽过继到长房去了,可他到底还是柳夫人亲生的,而她柳依依却是柳夫人一母同胞的兄长之女,就是柳依依的生母,也是韩家极近的表亲。
故而使得柳依依和韩束的血缘太近了。
近亲结合所得的孩子死亡率高,就是活了下来也多发痴呆、畸形和易得遗传病。
柳依依当初为能在这对女子极是不公的世间存活下来,明知有此隐患亦要嫁给韩束,除了因她爱韩束之外,不无侥幸之心。
以为这时空多少人都如此亲上加亲的,不见会如何的多,柳依依便觉着她应该也不会是那不幸中的一个,不曾想到底还是害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