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开乱草杂树,跳到潭边一大片岩石上,两脚刚一踏实,立刻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想一头扎进潭中去!
这种欲望之强,几乎让他没能刹住脚。
但这潭,却不是可以随便亲近的。潭水虽然极其清澈,但不到三五尺的深度,视线就被浓密的水草隔断,中间则是一道梁柱般粗细的旋涡。顺着旋涡望下看,隐约可见一个一尺见方的洞穴,色作天蓝,深幽莫测。
旋涡外面,水草中间,偶有水泡吐出,大如碗盏,咕咕发声。
潭中鱼虾成群,往来穿梭,可就是不见有金色鲤鱼。
关千剑一筹莫展。
他再次抬头远望,对面崖壁之下,三间草庐之前,坐着一个老人,皓首如雪,一上一下,正在打盹。
“这就是传说中活了很久的老头?去问问他!”
他绕了一段,涉水过对岸,到了草屋前面,远远地高声叫:“老人家,打搅了。”
老人头抬起来,眼睛半睁着,可并不把脸转向他,稍稍斜过眼来,扫了关千剑一眼。
“老人家,我想问你……”
老人不等他说完,拍拍耳朵,向他摇手。眼睛已是闭上了。
“这老头无礼!”关千剑恼怒。但他势不能和一个老人家针尖对麦芒,一甩手,掉头走了。
回到潭边,却惊得呆了。刚才的旋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注喷泉,高出水而两尺有余!
一条条金色鲤鱼,随着喷泉跃上来,落入潭中,四散游弋,悠哉悠哉,好不快活。
大略一数,已有十头以上。
关千剑喜出望外,忙撤下背上的鱼网,折了一根木棍,插在上游,把鱼网一端固定好,手执另一端,绕到下游。
只要跳进潭中,把鱼赶到岸边,兜住一条两条,就算大功告成。
他本是个泅水的好手,这时人逢喜事精神爽,逞能耐一个跟头翻下去,到了水里,再一个跟头,头下脚上,钻到深处。掉回头来看时,有两头一尺多长的金鲤鱼被鱼网隔在喷泉之外。
那鱼十分乖觉,一见动静,立刻下潜,真是往来倏忽,逝如飞矢,一眨眼功夫,到了水草丛中。
关千剑也敏捷非常,腰身一扭,把鱼网接在下方,摆正了身子,两腿一夹,蹿到上面,两手高举,合在一处,把鱼网收出水面,两条都在网中。
他正要上岸,喷泉忽落,漩涡立起,被水力牵引,反向中间退回老远!
关千剑一吓不轻,且把鱼网捏在一只手中,另一手腾出来拼命划水;两脚交替,更是迅如风火轮一般。
好不容易逃回岸上,网中只剩了一条。他一把拿住鱼头,脱了外衣,兜起许多溪水,把鱼养在里面,以防渴死,然后循原路下山。
刚到山脚,四个打手还守着路口,都围上来,看看关千剑,又互相看看,一个道:“你还能下来?而且还是个活的?真他妈邪门!”
一个道:“我说什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此之前,去这地方的人,虽然还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但凡事总不会一成不变。幸好没有提前走开,否则让他跑了,岂不是便宜了他,苦了我们?”
又一个劈手夺过他提着的包袱,望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打开一线,看见那金灿灿的东西,惊叫道:“金鲤鱼你都能抓到,真是个福将!”
关千剑一声不吭,飞快地走在前面。四人怕他溜号,紧紧随在身后。
回到府中,在厅堂里见了李厚德。
“呀,你好像受了点伤?这是中毒之象啊……”李厚德接过包袱,且不急着打开来看,饶有兴致地打量关千剑,心中嘀咕:“不过还是死不了。看来你是上辈子欠了我的,今生才非让我亲手杀你不可,我想给个机会叫你自生自灭都不成。嘿嘿。”
李厚德打开包袱,忽然拉下脸来,拍桌子喝道:“岂有此理!”
关千剑愕然。
“怎么只有一条鱼?我是两个儿子满月,你送一条金鲤鱼来,是什么意思?啊?你说!”
关千剑立刻明了他的心意:不过是为杀我找借口而已!进而想到:不如我再往黑龙潭走一着,或许还有可乘之机,得以逃得性命。
“并不是我敢拿一条金鲤鱼来进献,只因这鱼极难捕捉,得到这一条也已经费尽心力,我怕万一弄错,岂不是白费工夫?所以先送这一条来给你过目,等你确认无误之后,再去捕捉,以凑成双数。”
“哼,好!”李厚德冷笑,“这个理由很充分。那么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上路啊!”
关千剑转身。他听出老胖子说的“上路”二字别有深意。
等关千剑出了门,李厚德对着四个打手,抬起一只手掌在脖子上一横,作了个“杀”的动作。四人会意,如前跟在关千剑身后,向黑龙潭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