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尽于此,要继续犯蠢是你的事,有你哭的时候。”弟弟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里屋,沿途踩烂了好几颗名贵药材而不自知,胸膛中像是积了堆火在烧。
苏荞心中混乱,也顾不上弟弟根本不想理会她,厚着脸皮追出去,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检查到蛊毒的出处?”
外间空气通透得多,间或一阵冷风吹来,卫颜城觉得头脑比刚才清醒了不少,顺带着冷风也将刚刚那股莫名烦躁的情绪压了下去,他放下手中假意摆弄着的药草,转过身,看到少女略带病色的脸颊,与她眸中隐藏得并不完美的不安,只觉心中最嫩的那块肉被人死死掐着——用利刃掐着。
不动便心惊胆颤,动了就立刻鲜血淋漓。
她站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尽管焦急,她却没有再靠近,好像她是一只每天只能跳跃固定距离的蚱蜢,这面向他的一跳,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再靠近就会怎么样她一样。
“你真那么喜欢他?”他问出了连自己都感到烦躁的问题。
“哎呀弟弟你管得太多啦。”少女自然变红的脸蛋让卫颜城脸色僵了僵,随即他重新转过身开始拾弄药草,背对着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声音清润,“你血液中溶有万古佛兰的毒性,虽不足以抵抗‘噬灵蛊’,但只要不再接触蛊毒的引子,便不会被纵蛊人操控思想,只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利用你的血,测验出蛊毒引子,然后找出纵蛊人,杀了他——这才是唯一接触蛊毒的方法。”
杀了他?
“不是只要杀死母蛊就可以吗?”苏荞脸色变了变,脸上刚刚升腾起的那点红晕瞬间消散殆尽。
“理论上讲是这样,但为了保险起见,纵蛊人一般都会先行服下母蛊,所以,杀死母蛊跟杀死纵蛊人没有实质上的区别。”说道这里,卫颜城突然转过身来,嘴角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转瞬即逝。
他看着她的眼神似怜悯、又像讥讽,“怎么,你怕了?是怕自己死,还是怕给你下蛊的人死?”他低声缓缓说话的时候,声音悦耳,尽管话语刺人,但却更像是有礼的谦谦君子,一点也不符合苏荞对他的渣贱认知,甚至从她这样不远不近的角度看去,她还能不刻意地就找出他与卫宫主的太多相似点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人果然是亲兄弟,苏荞庆幸自己现在还能假装轻松地想着这种话题。
“弟弟你真欠揍。”就在他像个胜利者般享受着她的挫败时,苏荞突然轻快地朝着他开口,语气换了一个调,不同于刚才的沉重。
她就像是一只被人踢翻在地的乌龟,此刻终于爬了起来一般,骄矜又满足,吐了口气,睥睨着他,“太傲娇没人喜欢的,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真像只目中无人的大螃蟹。”她还夸张地比了个大螃蟹走路的动作,成功让她面前的人脸色顿黑。
“你不就盼着宫主倒霉么?你也就这点心思了,渺小得像是小孩子恶劣的冷笑话,你这种熊孩子我上辈子见得多了,简直恶劣得令人发指。”小少女平时看起来温文吞吞呆萌萌,数落起人来却喋喋不休。
“宫主一次次的退让被你当作是理所当然,他当你是弟弟,你却当他是仇人。”苏荞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无论你是用什么方法从他手中得到了玉寒令心法,他终究是给你了,没有你自以为是的各种复杂原因,就只因为他当你是他唯一的亲人,而已。”
苏荞这么想的,既然卫宫主已经修炼了玉寒令,那留着心法,无非是想有朝一日能与弟弟手中的玉血令互换,否则难道还真是为了留给儿子不成?可这次无论是他想从弟弟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弟弟人在青缅宫内,卫宫主大可以选择其余太多的方法逼他就范,何苦费尽心机。
“他若是将玉寒令双手奉上,你敢不敢接?”苏荞看着弟弟的脸,极具穿透力的眼神,似乎就要这样看进他的心底,随即从他略微迟疑的反应中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你不敢对吧?因为你会怀疑,你会怀疑他别有居心,就像你从前怀疑他是因为争权夺利才接手青缅宫一样——所以他选择了一个可以将心法交给你的机会。”
一个你自以为他对你有所图谋的机会。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亲人了,我要是有一个哥哥,就算他不对我好,就算他天天欺负我,我也会笑得很开心的,我所有的东西都愿意分给他,真的。”苏荞顿了顿,最后看了弟弟一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惜我什么都没有。”
转过身,她缓缓离开了青琼阁,没在询问他任何有关蛊毒的事情。
“等一下。”卫颜城突然出声,几个大步上前,出其不意地拽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转过身来,定定地俯视了她好久,才摆出了一种极其不符合他此刻心情的冷漠表情,“他给我玉寒令心法,是因为要我替他配置一种毒药——能替他短暂压制住寒毒的剧毒。他当日是因为担心你有危险,专程救你的。”
“这我当然知道。”少女明媚的大眼中夹杂着灼人的喜悦和骄傲,灼得他飞速别开了与她对视的眼,半敛下的眸子中情绪莫名,卫颜城沉声说,“等我试验过心法,若是心法确是真的,我回去后便会派人将玉血令还给他。”
“弟弟你能这样想就好啦。”苏荞惊喜地看着他,“以后你们就都是高手啦,横扫武林赢取白富美的日子指日可待!当然宫主是不能赢取白富美的啦……”她声音小了下去,扯着裙角明显又在各种娇羞脑补了。
宫主可是要娶比白富美更白更美更会赚钱的我哒!苏荞就这么随意一想,蹦跳着出了青琼阁,突然觉得昏昏的脑袋都变清醒了不少。
卫颜城站在原地,看着少女蹦跳着离去的背影,他眸中流淌着的情绪,如墨一般浓,直至失神而不自知。
……
苏荞回到未央殿,没看到卫宫主,她便自己进内殿去了,一进入内殿,刚刚那种稍微消散的眩晕感又来了,她强忍着胸闷深呼吸两口气,缓了缓神,打开窗户,没精打采地趴在窗户边看风景,坐等投喂。
果然午膳时间一到,卫宫主准时前来报道,丫鬟们鱼贯而入将各种菜肴摆好,卫宫主走在最后,端了碗热腾腾的莲子羹,准备进行每日的媳妇儿喂养活动,神情特别愉悦。
丫鬟们放下东西就出去了,苏荞坐到桌边,捧着脸看着卫宫主小心翼翼地搅拌莲子羹,心中喜滋滋甜得没法。
宫主尊是好贤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