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韵哽咽回答:“给林老师买的。”
“你要去看他?”
“嗯。”
他静了静,又说:“你找赵腾聊过了?”
“嗯。”
“安抚好了?”
“嗯。”
他笑了笑,“谁说没用,挺有用的。”
李峋往地上弹了弹烟,看着飘飘落地的灰烬。
他神态轻松地靠到窗台边。
“你可以怕方志靖,没关系。”他一手拿烟,一手撑在窗框下,“谁还没点童年阴影了。”
朱韵不说话,李峋侧过头,睥睨地笑道:“放心,你对他的怕赶不上他对我的怕。”
朱韵反应慢,“什么?”
李峋好心帮她总结。
“就是你怕他,他怕我,很公平。”他难得表现出和蔼和耐心,慢悠悠地对朱韵解释,“看过《动物世界》没,只有猎物才会战战兢兢,盯着所有风吹草动。你怕他,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关注他。而他怕我,所以我一出来他就盯着我。你不用担心他照搬我们的东西,他要真是老老实实自己做自己的,没准我短期还拿他没办法,但他非盯着我,急着踩死我,这就给我们机会了。”
朱韵听着,没来由地问了句,“那你怕谁?”
我怕他,他怕你,那你怕谁?
李峋静静看着她。
因为逆光,朱韵抓不准他的视线,只觉得那暗沉沉的影子有致命的吸引力。半晌,那黑影慢慢附身,朱韵感觉到耳边一股热气,然后就是低沉的声音。
“老子谁也不怕。”
那声音带着魔性,爬上她的背,丝丝麻麻。
这一句“谁也不怕”,扫得朱韵灵台清明。
李峋起身,“你把你的项目稳住,不需要跟他正面对抗,他们那个游戏我看了,只有个壳而已,最多能靠活动撑三个月。”
朱韵:“嗯。”
李峋:“我去帮你请假,今天回去休息吧。”
他刚要走,朱韵想起什么。“对了,我得到一点消息,但不确定准不准。”
李峋:“什么?”
朱韵:“我之前合作过一家it公司前不久被他们并了,里面的高管跟我说,方志靖他们好像正在筹划借壳上市。”
李峋直接笑出声来,“有意思,站不稳就想跑,他赶着死么?”
朱韵:“如果是真的,他们明年年初可能就会提交材料了。”
李峋神色不变,看着朱韵说:“我话放在这,我要是让他上市成功,我‘李’字摘下‘木’,直接给他当儿子。”
说完就走了。
朱韵在他走后才笑出来。她一个人站在窗台边,回过头,瞳孔上映得全是美景。
她回家大睡了一场,第二天酒醒,懵懵懂懂昏昏沉沉,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场大梦。在洗脸刷牙期间,她隐隐回忆起梦里的细节,冲镜子笑。
她换了一身新衣服,昂首挺胸去上班。
赵腾处理完了,还剩董斯扬,不管再怎么难以沟通,他也是公司老大,是决策者,她必须把事情跟他交代清楚。
于是之后几天朱韵一直在找机会想找董斯扬私聊,这简直难如登天。
她在公司干的这些日子里,最深的感触就是她仿佛跟这位董总生活在两个世界。虽然大学时期李峋也噎她,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李峋再怎么噎她也都是在承认她是个有实力的人的基础上,虽嘴不饶人,但多少有点口是心非之嫌。而这位董斯扬……
朱韵不知道他之前是被女人伤过,还是打从心底就是男权主义,见不得女人厉害,他某些观念简直像是上个世纪的一样……不,上个世纪还不够,还得再往前推,清朝也打不住,至少得明代才行,那种大家族吃饭女人不能上桌的年代。
朱韵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才去找董斯扬“自首”。
董斯扬不爱搭理她,她连叫他几声都没能让他从手里的文件里抬起头来。朱韵抻脖看了看,说:“哟,这么简短的财务报表董总也能看这么久啊。”
董斯扬沉声道:“我最近是不是对你们太松懈了?”
朱韵见他脸变黑,赶快收敛,说道:“董总,我有点事想跟您说一下。”
董斯扬把报表扔桌上,“泡茶去。”
“……”
朱韵把话咽下,先去给他泡茶,泡好端来之后,董斯扬忙着吹气降温,吹了半天好不容易嗦了口,朱韵见缝插针。“董总,我有事跟您说。”
董斯扬看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哼笑一声,不慌不忙道:“说什么,是不是吉力的那点破事?”
朱韵惊讶都写在脸上。
董斯扬放下茶杯,指着她说:“所以说女人就是眼界短,瞻前顾后,婆婆妈妈。”
朱韵完全懵住了。
董斯扬道:“你既然要用我公司做踏板,那就闷头用好了,等榨干了资源就卷包换下一家,说这些前因后果干什么?”
朱韵诧异过后,再次被董斯扬后半句话引入思考。
她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打算的,让李峋在这适应一下节奏,然后就走。那时候她简直觉得自己是个恣意潇洒来去如风的杀手。可随着项目一点点进行,她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这个不靠谱的环境,习惯了那些不靠谱的人。于是杀手的刀收起来了,她开始把他们当成搭档。
朱韵有片刻时间离神,董斯扬一直看着她。跟平日里的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完全不同,此时朱韵的目光十分纯洁清澈,清澈到像李峋嘴里说的那样——
“天真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