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点没。”顾逍弯腰给迟墨然拉了拉被子,把某人严严实实地裹成了一只粽子。
迟墨然摇摇头,想讲些话逗他笑,脑子却晕晕沉沉的,嗓子都哑了。顾逍眉头皱得更紧,咬着唇别别扭扭地问,“要不要再喝点热水?”
“不用,”迟墨然咳嗽了一声,脸烫得发红,却仍是笑眯眯的,“你今晚别睡这儿了,别给你传染了。”
顾逍咬着唇没吱声,迟墨然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再争取一下,“要不……我还是睡客厅吧?”
“别老让我重复一句话,烦不烦,”顾逍黑着脸瞪他,“你就在这儿躺着,不许动听到没?”
迟墨然眨眨眼睛,笑道,“心疼我了?”
“少臭美了,”顾逍翻了个白眼,听到他微微沉重的呼吸,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句,“你真的没事?不用吃药?”
“没事,我不能乱吃药,喝点姜汤睡一觉就好了,”迟墨然缩了缩脖子,把鼻子埋在了被子里,说话声音顿时就显得闷闷的,有点可爱,“挺晚了,你快去睡吧。”
顾逍赶紧打消自己神经病的念头,可爱?可爱个毛毛腿儿!
抱着一大床被子和枕头离开卧室,顾逍躺在沙发上十分烦闷,自己刚才明明恨不得把那家伙揍成大猪头的,怎么一转眼……他就睡在自己床上了?
顾逍左右翻腾了半天,除了郁闷,心里更是憋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堵塞感。被那感觉闹得实在睡不着,顾逍瞪着墙壁发了会儿呆,也不知道这感觉到底怎么回事儿,一直杵在胸口下不去,烦得他起身跑到厨房喝了一大杯水,喝完了也没个卵用,胸口还是闷得要命。
他盯着卧室的门看了一眼,脑子里忽然反应过来,这感觉……难道是因为担心那家伙吗?
咬着唇挣扎了一会儿,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顾逍泄气地啧了一声,轻手轻脚地稍微推开卧室的门,借着月光往床上看了看,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还好,睡着了。
有点松了口气,可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悄悄蹲在床边侧耳听了一会儿迟墨然的呼吸。
没那么急促了,反倒是……有点太慢了……
顾逍皱起眉,心里那股感觉更强烈了,他抬头盯着男人变得有些苍白的面孔看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侧过头,小心翼翼将耳朵贴在了那人胸口的位置。
啧,心跳怎么也这么慢……
顾逍烦躁地起身,想到金医生的话心里更是有点发慌,想了想,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放轻脚步走出门,回到客厅打开电脑搜索跟心肌炎、发烧、冻感冒等等有关的信息。
查着查着,时间就过了一个小时,顾逍把觉得有用的信息都复制下来贴到了一个文档里,等心里有点数了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要喝点热粥才行……
不能乱吃药,板蓝根倒是可以……
多喝热水,好好休息,嗯,这个好办。
情绪不能激动,要修养……啧,又不是我想让他激动的,谁、谁叫他骗我了……
顾逍一边生气一边自责,可没一会儿自责的感觉压倒性地胜出,他发了会儿呆,慢慢咬住嘴唇,垂着眼睛吸了下鼻子。
会……很疼吗?
顾逍茫茫然地想。
心跳那么慢,真的没问题吗?
他都笑不出来了,是不是真的很难受啊……
顾逍咬了咬牙,趴在电脑桌上慢慢握紧了拳头。
不该……不该推他那么狠的。不该让他坐在外面那么久,我早点开门就好了……
其实……他一直对我挺好的……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也许他的确不是故意骗我的吧……
那天晚上揍的人真的是他吗?啧,还好没打在心脏上……
唉,我干嘛推他那么狠呢……
“咳咳,逍逍?”
顾逍猛地一惊,下意识把电脑屏幕给关了,回头就看到迟墨然在远处撑着墙壁站着,脸色还是不太好。他赶紧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点,“你怎么起来了?”
“哦,想上个厕所,”迟墨然直起身,脚步有点虚,“你怎么还不睡觉,打游戏呢?”
“哦,啊,对,上线做个任务。”顾逍垂着头,有点想过去扶他,“你……你能走啊?”
迟墨然忍不住一乐,“当然能了,你拿我当伤残人士呢?没事,不严重的,别担心。”
“谁担心了……”顾逍抿了下唇,想装作不在意似的回到沙发躺着,却终究还是不放心,杵在原地纠结,“你自己能过去?”
“呵,我真没事儿,”迟墨然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毛儿,继而又调笑道,“不信的话……要不去床上试试?”
顾逍一愣,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地骂道,“你特么有没有正形?生病还找骂是不是!”
迟墨然哈哈一乐,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笑道,“好啦好啦我错了,开玩笑的别气啦。”
顾逍表面生气,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亦步亦趋地远远跟着他,直到对方稳稳当当走进洗手间,过了一会儿又稳稳当当走出来回到了卧室,顾逍才松了口气,准备回沙发躺着睡了。
刚要转身,身后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
“逍逍,晚安。”
顾逍脚步顿了一顿,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头拉过房门,从门缝里看着那人模糊的影子,而后沉默地关上了门。
一整晚睡得不太踏实,天刚蒙蒙亮顾逍就起床了。脑袋里想着昨晚搜到的东西,他难得起来做了顿早饭。自己一个人时候向来很对付,早餐这东西除非有工作,从来都记不起来吃,可心里挂念着另一个人就另当别论了,顾逍对自己不怎么上心,却向来很会照顾别人,对穆羽是这样,对迟墨然也是这样。
等他煲好粥洗碗的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心境竟和当初对待穆羽时一样,他咬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终究是逼自己忽略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勉强镇定地把手上的活都做完了。
等做完早餐也才不到八点,顾逍走到卧室门口侧耳听了一下,似乎没有动静,那人应该还在睡。他想了想,穿上衣服决定出门,楼下不远处有个大药房,好像有卖那个板蓝根,他记得是八点半开门的。
出门前还是不太放心,他随手拿了张便签纸贴到了卧室门上,趴在门上写了一行字:我出去下,锅里有粥,记得吃。
写完就急匆匆出门买药去了。
等买完回家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顾逍掏出钥匙开门,迎面就看到迟墨然靠着门扉站着,明显一副等他的样子。他侧头避开他的视线,粗声粗气地问,“起来了?好点没?”
“嗯,好多了,”迟墨然看看他,伸手想帮他拎东西,“你去买什么了?这么多。”
“……就随便一点吃的,”顾逍缩了缩手,赶紧躲开他,“你喝粥没?”
“没,等你一起吃。”迟墨然瞥了那包东西一眼,没多问,抬手给他整了整身后的帽子,“这都翻过来了,你不会就这么走了一路吧?”
男人手上的动作轻柔仔细,顾逍站着呆了一会儿,等对方整理完才烦闷地躲开,拎着一袋子药匆匆往卧室走了。
迟墨然也习惯了他的不领情,无奈地叹了口气,边往厨房走边说,“我盛两碗了啊,你换了衣服快来吃吧。”
“嗯。”顾逍低声应着,进了卧室赶紧关上门,做贼似的把一袋子板蓝根往药柜里面塞,等塞完了还贼兮兮地瞥了一眼房门,看完全没动静才总算松了口气。
到了厨房俩人坐在餐桌两边,迟墨然时不时说一两句话,顾逍要么只是嗯要么不搭理他,迟墨然渐渐也就不说了,两人颇为沉默地结束了这顿早饭。
吃完了迟墨然就很自觉地要去洗碗,却立刻被顾逍抢过去,一句话不说,却是强制性地把碗夺过去凶巴巴地洗了,迟墨然顿时就很无语,一时有点摸不透他的态度。昨晚自己要死不活的模样也无法打动他,这人该打游戏还是打游戏,早上也不怎么在意自己,该去买东西还是买东西,这会儿是觉得……连碗都不想让我碰吗?
迟墨然心思有点黯然,可能也因为生病了,心理比较脆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
“喂,你西药不能吃,板蓝根能不能吃?”顾逍不经意似的问。
“哦,那个倒是可以。”
“我柜子里正好有一堆,我不怎么感冒,放着也是浪费,你去吃了吧。”
迟墨然看看他,又哦了一声,转身沉默着走了。
“那些放好几个月了,我本来想扔的,你要是能吃就拿回去,省得占地方。”
“哦。”
顾逍看着男人沉默的背影没有再说话,想给他倒杯热水却还是抹不下面子,站着没动,直到那人自己拿了一袋走过来问了句,“有热水吗?”
“那儿有水壶,还没烧,你……嗯,你自己烧吧。”
“嗯,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人忽然有点客气,哪里不太对劲……
“我去洗澡了,你吃完药差不多就回去,别赖我家里。”板着脸一字字说着,却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把那些板蓝根拿走,占地方。”
“嗯,好,”迟墨然看看他,扯出一个面具似的微笑,“谢谢。”
“……”
顾逍不再多说,转身就进了浴室,全程面无表情,毫无留恋似的。迟墨然脸上的笑容在他关门的刹那一点点消失,他看着手里的药,心灰意冷地想,算了,还是回家再喝吧。
从卧室把柜子里的一袋子板蓝根拿出来,走之前他想和顾逍打个招呼,想了想还是没去,只站在外面听着浴室里哗啦啦冰冷的水声出了会儿神,然后勉强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算了,让他自己冷静几天吧,别缠着他了,省得惹他烦。
这么想着,便准备出门了,可走到客厅却看到顾逍的电脑主机上还亮着灯,他扯扯嘴角,无奈地想,这家伙真是粗心大意,玩了一晚上电脑都不关。
晃了晃鼠标,屏幕果然亮了,迟墨然本打算顺手给他关个机,结果看清屏幕上的字忽然就愣住了。
是百度知道的界面,问题是:【老公半夜忽然发烧了,他有心肌炎,说心脏有点疼,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去医院看一下?】
迟墨然怔了片刻,忽然伸手点开另一个页面标签。
【心脏不好的人发烧吃什么?我妈妈西药过敏,在线等,急急急!】
【老婆出差路上感冒了,现在发烧一直不退,她有心脏病,怎么办怎么办?要去挂急诊吗!!】
【感冒发烧吃板蓝根好使吗?中药类的还有什么其他的药吗?】
【百度百科:先天性心肌炎】
……
迟墨然愣愣看着屏幕,一旁还有个展开的文档,他沉默着,慢慢伸手切了过去。
【注意事项:
1、不能乱吃药,容易引起过敏,可以吃中药。
2、传说板蓝根有用,明天买一些。
3、要喝枸杞粥,正好有点枸杞,明早做点粥。
4、最忌讳情绪激动,以后不要刺激他,保持距离。
5、需要好好休息,明天让他早点回家。
6、……】
迟墨然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垂下头看着手里的药,心中又疼又软,酸麻得一塌糊涂。他抬头看着浴室的门,听着里面清晰的水声,沉默了很久后伸手一一关了页面,又关了机,然后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逍逍,我走了,回去睡一觉。”
水声果然立刻停了,男人的声音却很冷淡地回应,“嗯。”
迟墨然忍不住眯起眼睛笑起来,目光一瞬间柔软无比。
这孩子,真是傻得让人心疼。
等到了家,迟墨然立刻把药喝了,一想到这是顾逍给自己买的爱的板蓝根,迟墨然恨不得一次喝一缸,喝金子似的珍惜得不得了,杯子抓在手上都舍不得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