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军铁骑突出的一刻,在镇外警戒的孙军侯刚刚收到消息,而入镇的冯军侯还远未来得及退出镇子。
毕竟只是个村镇,街道并不宽阔,几百人豕突狼奔的挤在一起,根本就无法迅速行动。就是这么一耽搁,青州铁骑就杀出来了,要不是亲眼看到,冯军侯怎么也想不明白,充其量也只能容下四五匹马并行的街道,青州人的战马怎么就冲得起来呢?
不明白归不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了,想重来一遍也不可能,想办法应对才是正经。
说是应对,可左右看看,冯军侯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他没下令撤退,士兵的斗志也没这么弱,听从了他的命令,攻入街道两侧的房舍,现在的局面也好不到哪儿去。
把骑兵藏在村庄内发起突袭,并不是明智的策略,很容易被人堵在镇子里,失去机动力的优势。所以无论是杨丑事先做的布置,还是将官们商议的结果,都不认为敌军会放弃野外机动的优势,傻乎乎的藏在村镇中。
结果,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而河内军的准备,都是针对防御野外出现的敌人,被人彻头彻尾的打了个突袭。
如果仅仅是被突袭,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街道上抵御骑兵的冲击,比在野外容易得多,两军的接触面太小,防守一方的纵深极深,骑兵的冲击力再强,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冲破防线,战斗将会很漫长,漫长到援军从四面八方赶到战场。
部队的士气低也不要紧,只要布置得宜,特殊的地形会让士兵们想逃也转不了身,只能硬着头皮应战。等镇外警戒的友军采取行动,或者主力来援,正好可以借助特殊地势,包围歼灭敌军。
冯军侯一开始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不过,在那场看似不靠谱的伏击中,他的努力成了空。老弱们的攻击没多少杀伤力,可对阵型的破坏却是致命的,步兵对战骑兵时失去了阵型,哪怕地利占优,也一样无力回天。
更别说青州军正好赶在他撤兵时出现了。都用不着打,只一现身,河内军的士气就崩溃了。
“青州铁骑,是青州铁骑!”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像是数日前的一幕重新上演,改变的只有受害者的身份。
“了不得啦,快逃命啊!”士兵们扔下刀枪,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然而,狭窄的街道限制了他们的逃亡空间,一群人顿时挤成了一团。少数悍卒试图奋力一战,却被这些不争气的同僚推得东倒西歪。
后队的离村口比较近,倒是顺利逃出去了不少,前军和中军就没这个便利了,眼看着铁骑逐渐加速,马上就到跟前了,在一些机灵人的带领下,河内军纷纷抱着头蹲到墙角去了。
大伙儿之前不动手祸害百姓,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反正也跑不掉了,就赌一赌青州军的信誉好了。
事不可为,也只能指望老孙争气一点了。冯军侯自己也放弃了,长叹一声,松开马缰,扯下盔缨,一抹身,他也抱着头,去墙角蹲着了。
铁骑毫不停留,旋风般从蹲墙角的人群中卷过,太史慈纵马挺枪,长声高呼:“老裴,这里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裴元绍应声而出,身后那几个半大小子正在捆人。悍卒也是人,也会怕,外面都一边倒了,还要死拼到底,不是自寻死路吗?
裴元绍裂着大嘴,大手一挥:“乡亲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上啊!”
无须动员,无论男女老少,都主动跑出来帮忙了。他们七手八脚,用脏兮兮的绳索将投降者挨个绑起来,扎成长串。而那些没有力气帮忙的老弱则从战场中捡起棍棒、树枝,冲着俘虏们劈头盖脸的乱打!
“叫你抢我家牲口,叫你拆我家门板……”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们边打边数落:“杀千刀的,你把我家的小猪吐出来!把我家的鸭子吐出来……”
“丧尽天良的,抢了东西还抢人,抢了一波不算,现在又来!你们还叫不叫人活了。你不叫我活,我也不叫你活!”仇恨的火焰四处蔓延,百姓们越想越气,个个两眼通红。
“饶命啊,大爷!我也是被抓壮丁来的!”俘虏们又羞又怕,抱着脑袋哭喊求饶。
百姓们却不肯轻易原谅这些破坏者,把一伙人打倒再地,又拎着棍子走向下一伙。专捡其中衣甲干净,身材越结实者下狠手。
衣甲越齐整肯定官越大,官越大造的孽越多,所以打他也不会冤枉。狼和羊转换就在一瞬之间,开战前,大伙儿多少有些忐忑,可这么轻易就把敌人打跑了,打服了,老实巴交的百姓们也是斗志高涨。
另一边,当最后的勇气丧失殆尽后,人的尊严也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