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秋收后往往是征战的好时节。秋天收获的粮草很丰厚,可以为大军提供足够的供应。
不过,秋天开始的战争,往往不会延绵太久,特别是在北方。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大雪封路之后,军队的机动力一下就会下降到让人抓狂的地步,运输自然也会受到极大的阻碍。
但这并不是绝对的,所谓人定胜天,只要为将者愿意,冒着落雪的风险,甚至在大雪中作战,都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此刻的河北,就上演着这样一幕。
“启禀主公,冀州大军分兵三路,中军已过贝丘,并不停留,长驱直进,往平原而来!”
“哦?”王羽眉头微微一挑,问道:“三军各由何人为将,行军路线如何?”
“北路是张杨的一万河内军,经清河,过夏津,兵锋直指鄃县;南路是曹仁的一万兖州军,在贝丘与中军兵分两路,经博平,过灵县,兵锋直指高唐;冀州本队和高干的并州军做一路,共计马步五万余,行军路线与我军相同,直取平原而来。”
“果然来了,而且还分了兵,而且还分得这么远!”太史慈大喜,高声请战道:“主公,末将愿为先锋,催敌锋锐!”
“子义莫急,先问清楚再说。”徐晃拉了太史慈一把,低声道:“吃了这么多亏,袁绍怎么可能随便分兵?以某观之,其中必有缘故。”
“不分兵,他怎么护得住侧翼?这么多兵马,难道会不顾粮道的安全吗?”太史慈撇撇嘴,显然没往心里去。
华夏的战争史相当漫长,万人以上规模的战争也是数不胜数。不过,交战的人数超过十万的战役中,实际参战的往往只有一小部分罢了。
比如还没发生的那场淝水之战,苻坚的西秦大军虽然号称百万,但参战的人数可能连十万都没有。根据历史记载,苻坚的先锋到达襄樊的时候,后队的兵马还远在长安城没动身呢。
所以说,兵多不见得就强,不能将兵力调配妥当。合理安排,兵越多,战斗力反而越差。
想想看,若真是十万人挤成一团,那行军速度得慢到什么地步?此外。河北虽然地势相对平坦,可是,想找个能展开十万以上兵力作战的战场,还真就不怎么好找。
更重要的是,将所有兵力缩成一团,也不利于防守粮道,很容易被人给迂回过去。
所以。正常情况下的行军,都会将部队分成几个部分,前锋开路,主力居中。侧翼呼应,屏蔽敌人的迂回路线。
“而且,主公一直也强调说:战术可以千变万化,战争的思想却永远如一。战争中的核心思想。就是通过调动对方,集中优势兵力。打击对方弱势兵力,蚕食对手等一系列手段,创造出局部胜利,然后通过对局部优势的扩大来获得最终胜利。无论战术怎么变,其实都是为了这一核心思想而服务。”
他振振有词的说道:“前阵子咱们又是议和,又是撤兵的,不就是为了调动袁绍,让他露出破绽吗?现在他来了,难道不是中计了?文举公,你刚从袁营回来,所见应该比咱们这些人多,你怎么说?”
“中计与否,尚不好定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孔融沉吟道:“因为主公的计策,冀州内部的确出现了纷争,袁绍不接受合议,悍然进兵,是冀州内部斗争妥协的结果,说是中计,倒也没错。”
他不肯接太史慈的话茬,而是避重就轻的回答了最简单的那个问题。
“先不要争这些,”王羽一抬手,拦住太史慈不让他继续争论,转向那斥候问道:“可有发现匈奴人的踪迹?”
“暂且没有发现,但敌后是怎样的情况,尚不得而知。”
“嗯。”王羽微一皱眉,心念电转。
引蛇出洞,寻机决战,是他的既定战略,眼下看来,计划比想象中顺利得多。驱逐匈奴人,很可能是袁绍和冀州士人达成的妥协。解决了这个最大的威胁,袁绍的三路大军,就没之前那么可怕了。
可话说回来,事情会这么简单吗?他组织的盟军屡战屡败,被自己各个击破,都是因为分兵惹得祸。袁绍再怎么自大傲慢,也不可能完全不吸取教训。
所以徐晃才说,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王羽的想法也和徐晃差不多,其中可能有诈。
袁绍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要知道,马上就是十二月了,隆冬时节,随时会降下大雪,运气不好的话,袁绍的三路大军甚至会被困在路上。
可他还是来了,来势还很凶猛。
“不急进兵,还是按照原定策略行事。”一时想不出所以然,王羽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太史慈小声嘟囔道:“那样会不会太慢了啊?”
于禁皱起眉头,肃声道:“军国之事,岂能儿戏?子义,你僭越了。”
“嗯,嗯,知道了。”太史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于禁这副严肃的表情,缩着脖子不吱声了。
“子义你也用不着失望,仗,还不多得是?”王羽倒是很能体谅太史慈的心情,他会心一笑,轻轻抛出一句话。
太史慈的眼睛顿时一亮:“是让某守平原城么?”
王羽摇摇头:“平原城倒是用不着你,你的任务是率骑兵向北面迂回,设法迂回到冀州军的身后去。”
“是要劫粮?”太史慈的劲头更足了。
“袁绍有备而来,劫粮恐怕不很容易,而且,现在兵力紧张,你能带走的兵也不多。能劫得下最好,劫不下也不要勉强,这次任务没有硬性指标。”王羽再次摇头。
太史慈听得直迷糊:“不多是多少?”
王羽竖起三根手指,悠然道:“三百。”
“这么少?”太史慈眼睛瞪圆了,三百轻骑。别说扩大战果了,就算粮队摆在面前,他也未必吃得下。
毕竟三百人是在敌后,要警戒,要侦察,冬天作战,还要考虑严寒等自然因素造成的非战减员,说不定还要寻找补给,杂七杂八的一分配。实际能作战的,有二百就不错了。
“就这么多。”王羽点头,进一步补充道:“你具体如何作战,我不干涉,不过。有个小要求,临阵之时,你不要用戟和槊,只用一支长枪,怎么样,能做到吗?”
“只用枪?”太史慈眼珠转了转,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这是要李代桃僵?”想了想。又自我否定道:“可这样一来,不是让人有了防备吗?”
王羽晒然道:“你不去,人家就没防备吗?”
“那倒也是。”太史慈挠挠头,不继续打哑谜了。而是很委屈的说道:“费这么大力气,就为了这点目的,似乎,好像……是杀鸡用了牛刀啊。”
“那也未必。”王羽神秘兮兮的一笑。冲着太史慈招招手:“除了虚张声势外,还有个秘密任务。子义,你且附耳上来。”
太史慈迟疑着走上前去,跟王羽凑在一处,嘀咕了一阵子,很快就眉花眼笑起来,连连点头,口中‘嗯嗯’有声,适才那点委屈顿时就不翼而飞了。
搞定太史慈,王羽又点起裴元绍:“裴头领,这次就委屈你做个副将,与子义同行。”
“君侯说得哪里话来?”裴元绍连忙辞谢道:“末将虽出于草莽,但也明大义,君侯乃是天子钦赐的当朝骠骑将军,末将此番来投,实乃诚心诚意而来,绝无虚假,天地可鉴!君侯有令,但管吩咐,火里来,水里去,俺若是眨眨眼,就不是娘生爹养的!”
听说话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文化人,前面的台词八成是别人教了,背下来的,后面那几句话才是出于本心。看他拍着胸脯,口中高叫,面红耳赤的样子,确是诚意十足,投效之意出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