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这货不过是表面上的谦和有礼,内里根本就是个说一不二的大男人?闻歌哼了哼,在心里腹诽,却不知为何,终究不敢骂出声来。觉磨着她今晚的提议已经被毫不留情地全盘否决,对话结束,她还是乖乖睡觉的好。撇着嘴角躺下来,合上眼,突然觉得方才还躁动不安的心不知在何时竟平静了下来,就连云过的呼噜声,似乎也不再那么刺耳。是了!她怎么忘了,从小,她从身边人身上学会的就是顺其自然,乐天知命,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塌下来了,还能当被盖呢!一想通,睡意很快地涌了上来,不消一会儿,闻歌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那一边,顾雁迟却是了无睡意地瞪着头顶黑洞洞的天,听着身边两人一鼾声如雷、一清浅呼吸,在心里狠狠骂起来,果然啊,只有没心没肺,半点儿心也不会操的人,才有好的睡眠质量!天杀的,他们俩怎么就能睡得着?
等到睡醒之后,顾雁迟不由庆幸这四下黑沉的光线,能够遮掩他眼下一夜未眠的证据。其实不得不说完全是他多虑,那两只睡饱了的,尤其是闻歌,又怎么会突然发现,那个催着她睡,养足精神的人,自个儿却盯着两轮黑眼圈呢?
又开始在这似乎永无尽头的暗夜中,漫长的跋涉。只是越往前走,越觉得寒气迫人,阴冷的风轻拂而过,便是不由自主的哆嗦。炼魔灯的光亮在这漫天的黑暗中,犹如萤虫之火,脆弱而渺小。一路行来,稍早时偶尔还能瞧见几只秃鹫飞掠而过,残影幢幢,慢慢地,飞禽走兽不见了踪迹,就连道旁的树木也不见了枝叶,只余一棵枯死的主干佝偻着,伫立在残风冷泣之中。
单调的黑暗中,分不清昼夜,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累了困了饿了,就布下结界,坐下来休息,休息好了,再继续上路,如此往复。可是,却仍然没有寻到“鹰鼻峡”的踪迹,闻歌慢慢地,有些绝望了。
一屁股坐上道旁的土墩儿,拔开水囊的塞子,仰头便要猛灌,谁知倒了半天,却一滴水也没有,闻歌恼火地将水囊一掷,“这么下去,连清水也没得喝了!”
“这个你放心!”云过晃了晃腰间的乾坤百宝袋,“哪怕是你要在这儿呆上一个月,也渴不到你,饿不死你!”
闻歌一窒,头一回觉得,或许带上云过,也不是那么差劲儿的主意!“我这儿还有,你先喝着啊!”一只水囊递到了眼前,塞子已经被拔了去,晃动间能听到囊中水声叮咚,闻歌怔怔抬起头,对上顾雁迟带笑的眸子,不知为何,方寸间陡然一阵无措,她劈手夺过那只水囊,仰头猛灌,却被呛出了一串咳。“小心点儿,没人跟你抢!”顾雁迟带笑的嗓音里透着的意味,她敢打赌,肯定是嘲笑,于是,恼怒的姑娘抬起头狠狠瞪了某人一眼,可某人却似半点儿不觉,兀自笑意清徐,眼眸如星。
“你们快看!那里!”云过突然惊叫起来。这边两人循声望去,顾雁迟不由朝那处迈了两步,而闻歌,却是慢慢站了起来。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逼仄而立,一块尖耸的巨石凸起,将本就狭窄的山道迫成只可供一人一马通过的一线天。顾雁迟和闻歌对视一眼,眸中不约而同皆是欢喜,这还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只是在这个时候,原本美好的心情,在瞧见不愿意看见的人时,就变得不那么美好了。、
果真碰上了?!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两方的人都在这么想着,面上的神色都有些别扭,末了,还是叶空禅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率先别过了头。闻歌这边便也没有言语,装作互不相识一般,各自朝鹰鼻峡口走去。
“小心——”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没有破空之声,那成千上万支的鬼箭来得无迹可寻,若非身后的顾雁迟感觉到极其细微的风息变化,低喝了一声,一把拽过了云过,再将她扑倒在地上,只怕这会儿她就算不会被那鬼箭扎成个刺猬,也难逃一死。鬼箭没法在人身上戳个血洞子,扎在地面不过一瞬,便化为一道黑烟,消失不见。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闻歌半晌都是惊魂未定,那边厢,也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叶空禅师兄妹俩也是尚在急喘着气。顾雁迟和叶空禅默默对视了片刻,叶空禅拾起一颗石子儿,朝着那狭窄的峡口用力掷去。
顷刻间,鬼箭再度铺天盖地而至,两方人分踞山道两侧,挤挨在一起,埋着头等到那些鬼箭再度消失,这才纷纷抬起头来,个个面上皆是面如土色。诡异的沉默在几人中间如水般涌过,无声蔓延。
过了片刻,顾雁迟和叶空禅在对视之间,似乎又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起?”顾雁迟沉声问道。然后叶空禅点了点头,便瞧见两人手中各自结了个手势,两束亮光在半空中相遇,以法力催发出一面带着圆弧的光盾。“过来!”顾雁迟道了一声,这边闻歌、云过,那边曲未浓都连忙走到二人身后,躲入那光盾护住的安全之处,慢慢朝着峡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