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生闻言,不由哑然。
范闲一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心里就窝火,暗道这家伙若非有个是郎主奶娘的祖母,他也不会巴巴地将之拉过来。谁料好处没分到,拖后腿倒是很有一手,若非他听话,胆子又小,才沾手自己指缝中漏出去的一点钱,就提心吊胆,被自己拿捏住……罢了罢了,笨蛋也有笨蛋的好处,来个精明点的,说不定比现在更烦心。
想到这里,范闲横了秦生一眼,粗声粗气地说:“还在愣什么?不去叫大家收拾行装,尽快上路?”
范氏的商队自小径蜿蜒,走入茂密树林的边缘区域,见天色渐晚,便停下来休整,并埋锅做饭,却不知半山腰之中的一处山寨里,听了斥候回禀的许徽冷笑道:“果如我所想,他们终究还是走了小道。”
“他们真走了小道?”听得许徽此言,许磐不由摩拳擦掌,很是兴奋地说,“今晚我就带人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将盐铁全都抢回来!”
“三叔——”许徽不满地皱了皱眉,问,“您忘了侄女之前是怎么说得了么?”
许磐闻言,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听闻要打劫范家商队,许磐兴奋不已,就没听清许徽之后讲了些什么。一见许磐的模样,许徽就猜到他方才没认真听,压根没将她说得话往心里去,不由轻叹一声,无奈道:“我的意思是,让一些训练不甚认真,不会让人一见就与兵士联想起来的人扮作山贼,打劫范氏的商队。咱们此举,以打击商队,毁坏货物为主,切不可赶尽杀绝。至少得留四成的活人,让他们能继续拼凑成商队,狼狈地回到范家。”
说到这里,许徽还有些不放心,便刻意重复了最关键的一句:“切记,是毁坏,而不是掠夺货物。象征性地抢一些盐可以,然后让谁用刀子往装盐的袋子上以砍,发现是盐不是粮食,就将之舍弃……流民流民,自然以粮为命,旁得都不甚重要,他们不会打劫那么多盐,并在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将沉重得背都背不起的铁矿石运走的!”
听见许徽的话,哪怕不理俗物如许磐,心都在抽痛。
大齐产盐要地,在青、徐、交、益四州。这其中,交州地广人稀,蛇虫鼠蚁密布,不被世人所看好。益州却碍于地形,固步自封,极为排外,所出井盐很少外销。正因为如此,说是青徐世家操纵了食盐的交易与价格,也不为过。
许徽一句毁了货物,说得轻轻巧巧,却相当于拿着装满铜钱的筐子,往江里倒钱玩,一筐不够,还有十筐,端得是豪气无比。
哪怕这些钱不属于他们,但想到白花花的盐会在袋子被扯开后,全洒到地下,又不能将那十车铁矿石带走,慷慨豪迈如许磐也犹豫了:“这……咱们就不能偷梁换柱么?”
“流民什么做派,三叔应比我更清楚,盐铁等物件,在咱们眼中是稀罕物,可在这些饿疯了,又无甚远见,还没有任何出手销货渠道的流民眼里,唯有吃食是命。”许徽不紧不慢地对许磐解释道,“趁他们自顾不暇之时,故意打翻一两辆装有矿石的推车,待他们逃跑之后,咱们来打扫这边,昧下东歪西倒的货物,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可悉数夺取,或是打翻得多一点,未免就太过,也太过刻意了,毕竟范氏商队之中,也不乏藏了能人的可能。祖父只说要开罪范氏,却没说要与他们结仇,若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做得难以挽回,实在太不划算。”
开罪与结仇,还有什么分别?
许磐挠了挠头,心想自己大概一辈子都搞不明白这其中的度,却也不打算多想,只是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许徽眯了眯眼,沉吟片刻,才道:“既然要做,就得做全套,咱们再等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