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徽聪明归聪明,却到底是世家之中长大的,习惯了仆役的服从,很有些想当然的意味。此番听见许泽毫不留情地点出纵是寒门子弟,不,哪怕是自家的佃户仆役,也不会服从贵女统帅的事实,又拿出了李广与周亚夫做比。许徽才明白,她想真正把握自己命运的路,有多远多难。
军队之中,讲究得就是令行禁止,若主帅没有威严,如何指挥部将与兵马?以许徽的身份,偶尔搞几次亲民,弄个平易近人的样子可以,却断不能做到与士卒毫无顾忌地玩笑打闹。就算她自己不在意,上党许氏的名声,也容不得她不在意。如此一来,倘若想成为武将,统帅兵马,只能走上另一条路。
磨砺心性,不苟言笑,让人一看难以揣测她的情绪,觉得她不好惹,下意识怕三分。
单单这样还不够,她杀人,要比男人更快;行事,要比男人更狠;军中规矩,执行得要比男人统帅的军队更加严苛,才能勉强做到“认同”的第一步。
许徽蒙受钟夫人十年教导,纵然心中愠怒不已,脸上也带着三分笑意,让人见了,火气就降下七八分。十年如此,早成习惯,如今听见许泽这样说,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却到底不能立刻改过来。
许泽也没要求她立刻改过来,只是让她平日注意这个问题,慢慢来,所以他淡淡道:“既是武将,你身边服侍的人就太多了一些,需要裁减,何况她们日夜照顾你生活起居,容易发现你重生的问题。你也五岁了,是改挑些新人进来,何况每个将军都必须有亲兵,以你的身份,自然不好安排一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是从小培养加洗脑的女孩比较好……”
说到这里,许泽看了许徽一眼,才问:“你会穿衣服么?”
“啊?”
“我说,在没有丫头婆子的情况下,你穿衣服的速度有多快?或者说,能不能接受自己穿着不干净的衣裳?”见到许徽还是有点发怔,没从方才的话题变回来,许泽很干脆利落地下了评价,“果然如我所想,完全不合格。”
“……”
“真到了战场上,十天半月能洗一个澡就不错了,战况激烈之时,几天能眯上一两个小时的眼,就是上天厚爱。你既选择了武将,怎能还希冀如闺阁女子一般,日日沐浴,挑选搭配衣服首饰?”许泽打定了主意要培养许徽,自然方方面面细节都注意到了,“我会命人裁剪多套胡服过来,你得自己学会如何在最快的时间,将之利落地穿好,渐渐改掉自己爱美的习惯。你兄长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切不可与你阿姊作比较,明白么?”
说到这里,许泽望着许徽,见她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便以平静且沉稳的语调,缓缓道:“不必叫苦,也不必埋怨,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要怨恨,就怨恨自己为何身为女儿家吧?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平,想以女子之身,做在世人眼中,唯有男子能做的事情,就必须比男人优秀,凌驾于他们之上,让他们纵然心有怨言,也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