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公元十世纪末的一个冬季,大宋军队平定了江南诸国后,狩猎的视线终于盯上了南唐。此前南唐国主李煜为了挣得一线生存之地,已经放弃了国号唐向大宋称臣纳贡,自号“江南国主”。
但对于宋太|祖而言,却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瞅着江南版图上那唯一一处不属于大宋的地儿倍加不顺眼,干脆要求李煜进京为质。
李煜为保国土已经一让再让,断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宋太|祖便以此为由,发动了对南唐的战争。
两人就此谈崩,李煜见再无转圜之地,干脆宣布废除使用大宋的开宝年号,恢复国号南唐。他一介堂堂的南唐国君,将不再臣属于大宋,而是要以一个平等的天子身份和大宋军队对上。
……然后南唐军就被打懵了。
李煜身边本有一猛将林仁肇,其人智勇双全,是抗宋的主将,奈何宋太|祖一招离间计,他便死在了李煜赐下的毒酒里。后大宋军队都打到长江边上了,李煜却过于相信长江的天险之利,误信军情,连宋军建了浮桥打过来了还不知道。
宋军一路势如破竹,自发兵征唐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金陵城便陷落了。李煜本来打算自|焚殉国,但是军队破开皇城大门冲进南唐皇宫的时候,他又实在下不去手,最后选择了投降。
毕夏整个人呈呆若木鸡状地跟着侍从出了珍宝阁,然后一路到了前殿。领军破城而入的大宋将军曹彬正在和副将说话,看到他脸色还颇为和缓,“国主。”
“……曹将军。”毕夏脑子还没缓过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曹大将军。
这位曹将军对李后主算是友好的了。他打进金陵城后发现李煜自个儿投降了还挺开心,所以就劝了他一嘴,让他把自己的积蓄给带上。毕竟李煜这次去了汴京[1]后,那待遇与当国主时可不能同日而语。李煜也就听了,搬了一百箱黄金走。
“国主可准备妥当了?”曹将军轻声询问。
毕夏暗下吁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劳烦将军带路了。”
他现在完全说不出心头什么滋味,目前这算怎么回事?之前在大秦和大夏时候,他觉得自己穿过去还能试着抢救一下吧,南唐现在都没了啊!他一来就已经是个亡国君了啊!
难道他还要负责反宋复唐什么的?
而且……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穿成李煜啊!要是别人让他写词怎么办?他记得历史上宋太|祖为了折辱李煜,还多次让他在百官面前表演啊!
抱着满脑子的浆糊,他沉默着登上了即将前往大宋都城汴京的大船,只是还没等到他找个安静的地方缕下思绪,身后忽然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这哭声响起的瞬间仿佛像打开了泄洪闸口一般,旁边的女眷也跟着轻声哭了起来。大概哭声的确是会传染的,不过须臾,江边渡口便成了哭声的海洋。
这些人都是南唐的宗室亲眷,南唐的灭亡对于毕夏而言不过就是个历史事件,即使他现在身处其间,也不过是旁观者的心态。但是对于这些南唐宗室而言,却是国破家亡,被迫背井离乡的惨事。
毕夏忙转身抚了抚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宫装女子,“别哭了。”作为一名生长在21世纪和平大红旗下的他自然没有过这种经历,但是看着原身的亲眷们哭得这么惨,他的心里感觉十分不好受。
他回望金陵城,江南的冬季总是容易下起细雨。朦胧之中,他只看到了一片灰色的轮廓。
“陛下……”那毕夏身旁的宫装女子抽泣着,话刚说出口忙捂住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圈儿始终不曾落下,“……国主,此去汴京,今后再也不能回来了,是吗?”
毕夏看向那女子,微不可及地摇了摇头。
那女子顿时泪如雨下。
“别哭了。”毕夏感觉自己安慰的词语有些贫乏,但现在这种情况他是真的想让大家不要再哭了。毕竟他们此行北上可是以战败者的姿态去的。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看守他们的士兵,有些人已经露出了不耐的神情。
但是他的劝慰说出口完全没有人听,大家还是自顾自哭着。毕夏咬咬牙,朝着人群大吼一声,“别哭了!再哭信不信我把你们丢下去喂鱼啊!”
渡口处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几名婴儿啼哭、以及江水流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