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看了看手下的那头鹿,又再看了看毕夏,紧皱的眉忽而松开了,眼底深处甚至带了上了一丝满意。他的语气也放轻了下来,“好好好,这是一头鹿。”
一开始就对毕夏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不满的太常这下直接呵斥出声,“中车府令,你这是在作甚?此等无礼痴儿,容他出走就是!”
赵高没有直接回他,而是轻声安抚了毕夏一番,回过头朝着太常眯了眯眼,然后扬了扬手中的竹书,“太常大人,小公子……可不能走。”
毕夏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状地看着赵高复又走上了高台,然后“啪”一声,展开了手中的竹简。
“诸位大人。”他高高举起竹简,“先皇临终前曾召见丞相大人与下臣,并留下一封手书,诸位自当有耳闻。”
众人的眼光立即抛向李斯,李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并没有对赵高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赵高接着却将那竹简大力地收起,然后拔高了声调,“先皇留下遗诏……属意小公子胡亥继位。”
……全场瞬间寂静。
三息之后,群臣之中爆出一阵哗然,太常脸色铁青,“中车府令大人,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随意乱讲!”
再有其他官员忙朝李斯使眼色,耿直点的已经直接开口问了,“丞相大人,这赵高竟然在朝堂之上满嘴胡言乱语,您看——”
李斯往前走了一步,却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赵高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及的笑意,“诸位莫非不信?下官手中可还有先皇亲笔遗诏。”
“一派胡言!”太常年纪不小了,被赵高这话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待长公子回咸阳,自有明白可说!”
“长公子?”赵高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啧啧啧,下官好像忘记告知诸位了,先皇可是留下了两封遗诏。”
“……令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无尺寸之功……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蒙恬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1]”赵高高高地挑起了眉,“此为第二封遗诏上大致所书,月前此诏书已发往上郡。”
太常一脸震惊地连连后退了数步,嘴里还不停地念着:“不……不可能……”
赵高冷笑一声,“太常这是在质疑先皇?遗诏上可还有先皇玺印呢!”
整个朝殿出现了窒息一般的静,只有毕夏那只鹿“呦呦”地叫了几声。
这声音却重新唤醒了太常的战斗力,他怒目直视,“那遗诏呢!不亲眼见到遗诏,吾等如何知你所言真假!”
“哦——”赵高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他将手中的竹简干脆地扔到了众臣前面,只听“啪”地一声,那竹简摔到了地面,微微展开了一些。
太常咬牙忍下了赵高如此无礼的举动,往前走了一步就要捡起来查看。
就在此时,立于高台之上的赵高轻轻地击了击掌,朝殿的四周倏尔响起了一阵兵甲碰撞的声音,以及整齐却带着寒意的脚步声。
不过一个晃眼之间,仿似无穷无尽的士兵从朝殿的四周快速地涌出,团团封住了所有侧门,同时也围住了场上所有大臣。整个朝殿的光线瞬间被遮挡了大半,殿内瞬间昏暗下来。
赵高嘴角弧度依旧,看着手指尖已触到那竹简的太常轻声开口,“太常大人不看了吗?”
昏暗的宫殿内,赵高的声音仿似鬼魅。太常看着竹简那摊开的一半上一片空白,手指微微蜷起。
最后他闭上双眼,手终于蜷成了拳头,慢慢地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李斯的声音在他的身边淡淡地响起,“臣叩见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