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北啧啧两声,难怪他前些年还听说入宁家不得携兵刃不得骑马的规矩,原来有这层缘故在。
又行了两刻钟,马车才堪堪停下。
宁衡喜静,没让族人相迎,因此朱定北入住时也没觉得不自在。其实回不回宁家主家对宁衡来说并没有区别,他自五岁起便开始管着宁家的账目,早几年已将宁家的产业全部接手,如今回来也不过走一个过场,祭拜先祖过个明路。
朱定北在船上待了许久,才落了地便觉舒坦,他正想打一套朱家拳舒活舒活筋骨,见宁衡有事便浑不在意地让他走了。宁衡还是不放心,将宁叔留下照看他。
宁衡来去也快,晚膳才摆上桌他就回来了。
朱定北挑了挑眉头,“莫非是劣银有眉目了?”
不错,宁衡此次南下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接手家业,而是为贞元皇帝探查劣银之事。就在三个月前,广州府银庄再一次出现了劣银的踪迹!
贞元二十三年国库赈灾存银被盗换成了劣银,兹事体大,贞元皇帝瞒下了风声,但苦查三年仍旧无果。此次总算再一次摸着了狐狸尾巴,他便趁着太后再一次给宁衡请命回广州的时候,将此事委托给他。
宁衡摇了摇头,“是有一队海上商队失踪了,家里搜寻的队伍也一去不返,得再派人去探看。”
朱定北吃食的动作顿了顿,他知道宁家海上商队的能耐,战力或许比不上东海军,但对海的了解一点也不逊色,断不至于在海上无端消失。除非……是遇上什么事故了。
宁衡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安抚道:“无事,他们自有保命的办法。”
朱定北闻言也就不再多问了。
翌日天未亮,宁衡便早早起身沐浴焚香,与族人祭拜先祖,聆听祖训,正式接掌了宁家的家主印信。
朱定北见堂前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由咋舌。习惯了长信侯府的冷清,却没想到宁家人口如此之多。待问过宁衡之后才知,这些人中只有少数是身有宁家血脉的旁系,大多则是宁家的家臣掌柜。这些人世代为宁家效命,住在宁府之中,自然也便是一族之人。
朱定北叹了声,说:“皇帝老儿比我想象的更能忍啊。”
他从前只当皇帝心胸狭隘才容不下朱家,可现在看了宁家才知道,皇帝得有多大的心胸才能容得宁家的存在。
宁衡含笑看着他:“互惠互利罢了。”
还有一句是宁衡未说出口的。皇帝动不了宁家,是因为宁家在大靖扎根太广太深,若真到了那一步,家主一声令下整个宁家舍弃产业撤离或家主有失宁家所有产业便自动停摆,大靖的民生经济便要瘫痪。皇室深知宁家人干得出这种事,因此从来不敢冒险。
如此过了三日,劣银一事仍旧毫无头绪。
朱定北敲击桌面,微眯着眼睛道:“之前我便感觉此事是有人特意引你而来,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了。”
能够盗换国库存银的人,在这世上除了皇帝当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能力。偏偏,它便发生了,可见此人心机手段和地位都不同凡响。而他能够在事后将劣银藏得滴水不漏,自己的行迹也高枕无忧,劣银却在广州府重见天日,定然不会是巧合。
只是不知道,设局之人是盗换存银的幕后元凶,还是利用这件事企图对宁家不利或达成某一种目的的有心人。
宁衡道:“那批存银一直查不到去向,陛下已然心急。这个陷阱,却是咱们不想跳进来也不行的。”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将幕后之人揪出来,不论是贞元皇帝还是宁衡自己都甘愿冒这个风险。
朱定北撇了撇嘴:“那些人偷了钱不花,莫非只想给皇帝添堵?”
银子不同于铁矿,后者若被盗用便可炼制兵器构成直接威胁,但前者若是不往外花用兑换什么,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如今三年过去了,宁衡在大靖国境内外布下的天罗地网竟没能捕捉到对方半点踪迹,只能说明对方并不缺银子。
若是只想挑衅皇室,那对方定是拥有对等的身份,可匈奴羌族亦或是其他国属这两年都没有异动。
这正是让朱定北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过,既然现在有人设了套将宁衡引过来,定然会有后招,他们只等着看事态发展便是,倒也不用心急。
而眼下,让宁衡头疼的却是另一件事。
——前往海上搜救的又一队人马,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