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安宁不明所以地摸上脸,果然指腹一片浓黑,他愣了下,突然大喊道:“秦奚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秦奚伸出五指,边跑便道:“别过来啊,不然我还抹你脸上,哈哈!”
憋着笑的几人见状都笑出声来。
朱定北瞅了一会儿热闹,从楼家兄弟带来的宣纸上抽出一卷,在长桌上铺开,拿镇纸压住边角,挑了只画笔,沾上楼安康调制的还剩许多的各色墨水,点在宣纸上。
瞧他这动作,不说秦奚四人,便是宁衡也吃了一惊。
楼安宁也顾不上和秦奚闹了,上前来把他阿兄所站的极佳位置挤开,近在咫尺之间他还是因为过大的错愕伸长了脖子看朱定北笔触游走。
原以为回事一团不知所以的鬼画符,没想到,瞬息之间,观景楼的骨骼便跃然纸上。
楼阁,亭台,长桌,矮凳,还有渐渐在宣纸上描绘出的少年。
坐着,表情柔和专心作画的楼安宁。
站着他身旁,端着各色墨水的楼安康。
双手搭着膝盖,无所适从的秦奚。
负手而立,认真写诗的贾家铭,
站在一旁注视着的一处的宁衡。
以及楼阁外触目所及的各色梅景。
他画的速度太快了,如此繁复的一幅画,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停笔。
秦奚几人俱是目瞪口呆,连宁衡也呆着一张脸。
朱定北邪气一笑,拿着红色画笔在秦奚脸上一笔画出一朵花来,问他:“秦将军,服不服气?”
秦奚猛地回神,这下可连脖子都红透了,指着他说不话来。
楼安宁大叫一声:“长生!你太厉害了!我再也不崇拜我阿兄了,往后我就佩服你一个人!”
正脱口要夸赞的楼安康:“……阿弟,你让开点别把墨弄撒在画上。”
贾家铭将他脸上的别扭看了个真切,噗嗤一笑道:“长生,你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朱定北扭了扭手腕和脖子,说:“字练不好,总要有一技之长傍身。”
这话是刘毅军医,对他说的,也正是刘阿爷教他作画。
刘阿爷擅长山水丹青,而他则更擅长作画。前世在北域,还有不少通缉犯的头像是他画在通缉公文上的呢。
秦奚掩面,郁闷道:“可千万别让我阿爷知道,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朱定北痛快了,拍了拍身旁的宁衡道:“长信侯爷,还劳烦你在这里题两行字。”
宁衡低声问他:“为什么,没有你。”
朱定北看了眼纸上鲜活的少年,他只是有些想象不到自己的模样和表情。
少年?青年?
文弱?粗犷?
他许久没认真看自己的模样,就怕自己画出另一个自己来。
他对宁衡笑了笑,说:“我若在画中,谁执笔作画?”
宁衡凝视着他,而后看向画中的自己,他的目光正穿过原该存在的朱定北的脸颊,落在了一处虚空。
他顿了顿,提笔写道:
致吾友,安宁,安康,秦奚,十一,宁衡。
贞元二十一年十二月初九晴雪
长生字
这般写着,他又换了一个细锋毛笔点了朱红墨汁,勾勒了一个纂体私章的图样,上书朱定北三字。
其他几人见了都高兴,倒是朱定北有些不乐意:“说了要拿回去给祖母的,你就不能写点别的,早知道我便让十一来了。”
宁衡听了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转头看他:“不若这幅就送予我?”
“想得美。”
朱定北送了他一个白眼,一边招呼人上来把宣纸收起来,宁衡不假他人之手,将宣纸仔细卷起放在竹筒中,待回去裱装起来。
眼看着到了日正十分,别庄的管家便来请了侯爷和贵客一步主厅用午食。路上楼安宁一直缠着朱定北,央他给他们和阿爷一家三口画一幅画像,朱定北答应了他还不放开,粘着说了好一会儿的乖巧话,这是拿他当他阿爷和阿兄一般地哄着了。
宁大叔的手艺总算转开了少年们的注意力,用完饭几人才起身去消食,便听管家来报。
“侯爷,四皇子殿下五公主五驸马,六公主还有几位少爷小姐递来帖子,想到梅苑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