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宁侯的意思是,我宁衡诬陷马世孙。”
“公道自在人心——”
一声通传打断了马太傅正气凛然的话,御书房外通传的太监扬声通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心里正打算为马太傅辩护两句的贞元皇帝忽然冷了脸,冷声道:“御书房重地后宫女子不得涉足,皇后娘娘如此莽撞,知法犯法,让她回去禁足思过。”
东升太监忙应了一声,快步走向御书房外传皇帝口谕。
马太傅连忙跪下,没有为皇后辩护,反而道:“臣教女无方,请陛下责罚。”
他这般说,贞元皇帝不好再揪着此事不放,当着几位宗亲大臣的面给皇后和太傅难堪,于是忍着不悦道:“朕知皇后只是顾念子侄,心急之下才会犯错。不过,后宫前朝规矩分明,皇后作为一国之母言行须得谨慎守礼,才可母仪天下。”
贞元皇帝说着,揭过这一茬,道:“两位卿家各执一词,那便请秦老夫人和楼尚书也说说吧。”
秦老夫人起身行礼道:“臣妇所知却比长信侯爷所说还要凶险万分。此事盖因上月三十,远宁侯世孙到我府中,强拉臣妇孙儿与贾家一个孩子到柳左相府中。马世孙言语唐突了左相的嫡女,争论维护之下,臣妇孙儿失手将马世孙推下了荷花池。”
“家中已经动用家法狠狠责罚了他,又与远宁侯赔罪。当时远宁侯也表示此事因小儿口角,不必放在心上,臣妇也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可没想到,马家那孩子却是怀恨在心,打听到我孙儿今日与友到南郊,身边就跟着一个护卫,便带着三十府兵堵在路上要——”
“秦张氏你切莫片面断言——”
楼尚书蓦地起身,朝贞元皇帝行了一礼,打断道:“太傅大人,我那两个孙儿与你们两府的恩怨毫无干系,我的话,你应该不会一片面之词一概而论吧?”
“楼尚书,你……”
“启禀陛下,我的幺孙儿这两日大病初愈,便邀友到南郊散心。没想到却受了无妄之灾!”
楼尚书一反他平日温吞无争的行事,沉着脸瞪着马太傅道:“我两个孙儿亲眼目睹秦家孩子险些命丧黄泉,又亲眼见到朱家的孩子满手鲜血,以至于夙夜惊梦不能成眠。幺孙儿更因此重病复发,如今躺在床上拉着我哭喊救命……难道,小儿梦呓之词也是诬陷你你远宁侯府的心机吗?莫非,马太傅以为,我方下朝回府,便与长信侯,镇北侯,秦老夫人串谋通词,污蔑于一个孩子不成?”
“太傅,你桃李满天下,最明白该如何教书育人。为何亲生孙儿犯下如此大错,你不责令他悔改,反而为他隐瞒罪行,遮掩错误?你这不是爱护他,你这是害他!”
马太傅今日方知,不叫的狗咬人最疼。
木讷的工部尚书竟有也如此口齿犀利的时候!
他张了张口,在众口一词之下,却不知道该如何为重伤在床的孙儿讨回公道。
贞元皇帝见他张口结舌,暗叹巧舌如簧的太傅大人竟也有今天,随即道:“宁衡,你可有证据?”
宁衡不轻不重道:“回禀陛下,疯马后臀的针虽取出,但请人一看便知所受之伤。且马世孙行事磊落,重伤秦长孙一事众目睽睽,我等带的府兵,与远宁侯府三十名府兵都是目击人。”
贞元皇帝摆了摆手,这些证据是否查实已经不影响他的判断与决定了。
“太傅,此事因果分明,朕不用再问了。马世孙之错,当重处,但念在孩子不过懵懂之龄,做事冲动,朕身为长辈亦不能要他性命给几位卿家赔罪。你须得好生管教,若是在他冠龄前还有此等劣迹传出,不知悔改,远宁侯爵之位却不能交给一个品行不端之人。”
马太傅大惊失色,连忙叩跪。
不等他再说教导无方的请罪话,贞元皇帝已经紧接着道:
“至于远宁侯府应如何向各位卿家赔罪,朕不干涉。你且谨记,朝臣和泰是我大靖安国立邦的根本,朕惟愿尔等化干戈为玉帛,共同为我大靖效忠。”
“……老臣,谨记于心。”
马太傅的嘴唇抖了抖,最终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贞元皇帝这才看向其他四人道:“此事牵涉的都是各府的宝贝子孙,该如何处理朕不干预,只盼着各位能够平心静气地解决这个争端,切莫再闹出两府府兵私斗这样的事来!若有再犯,朕定不姑息。”
“微臣遵旨。”
“臣妇遵旨。”
四人异口同声道。
而贞元皇帝和在场的其他人都明白,这件事虽是小儿冲动闯下的祸事,但自凤栖山一战之后,对子嗣的爱重已经到了疯狂地步的洛京宗亲和重臣们,不可能与对方毫无隔阂地冰释前嫌。
祸根就此埋下,贞元皇帝暗叹,这却不知对皇室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