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青楼人工湖的二层画舫里,走马灯幻化出一个个奇怪美妙的倒影,一人解开衣襟躺在正中间的竹席上,湖风袭人,吹拂在脸颊上是说不出的愉悦,明明是还有些余热的夏末初秋的季节,可在这湖中心,风却生生地吹得人觉得略有寒凉。
这放、荡不羁的白衣公子将旁边的锦绣长衫往敞开的胸口上遮了遮,微醺的他另一只手却是止不住地端着白玉酒壶往酒盏里倒酒,偶尔突然来了兴致,还昂头吟几句老掉牙的诗句。
和其他画舫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相比,这画舫里,除了弥漫的酒气还带着一些奢靡的味道,其余青楼里该有的东西却是一并没有,莫说女人,就连伺候这位白衣公子的,也只有外头一位小厮。
带头突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这白衣公子没有理会,楼梯口,骆平将慕秦易背了上来,鹌鹑则是和另一个小厮一起将自家王爷的轮椅也扛了上来,在屋子门前,骆平稳稳地将慕秦易重新放回到轮椅上,慕秦易看了这几人一眼,招呼他们都先下去,在第一层候着,便是自顾自地撩开了这珍珠帘子进来,一眼便是瞧见扯开衣襟躺着喝酒的林观澜。
他瞟了一眼林观澜的装扮,微微蹙眉道:“你这样,真娘。”慕秦易时候的是林观澜怕冷扯来遮住胸口的锦绣长衫。
林观澜笑眯眯地指了指慕秦易道:“你这样,真直白。”似乎还不过瘾,又往下指了指,慕秦易离得远,他有些看不清,来来去去都是朝着慕秦易的裤裆指,慕秦易蹙眉道:“你往哪儿看呢?”
林观澜至今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图像终于清晰起来,朝着慕秦易一动也不动的双腿一指,道:“你这样,真假。”
慕秦易看着外头寂静安宁的夜色,突然手握着扶手,直直地站了起来,虽然坐了许久,方站起来有些不适应,可是他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便是自然而然地走到林观澜面前,取过林观澜对面那盏一直空着的酒盏,自顾自地斟了一盏:“来,我陪你喝酒。”
见着坐了轮椅做了大半年的慕秦易突然站起身来,林观澜似乎没有半点儿的惊讶,仿佛这早就是他预料到的一般,他笑眯眯地指着慕秦易,这下指得倒是准多了:“你装了多久了?”
慕秦易没说话:“你说的是装腿疾,还是说的装忠臣?”
“呸,你哪里是忠臣,”林观澜微红的脸颊在慕秦易面前晃来晃去的,“你就是一个大奸臣,你太能斗了,早晚,皇帝老儿都会被你玩死。”
“还早着呢。”慕秦易摇头,“慕元安不是你我想的那样简单的,当年九子夺嫡,他能成为最后的胜者,便知道他这人不简单,不过他现在老了,老了,就意味着多疑,多病,多心,只要好好利用,就可以让他死在他自己手上。”
慕秦易一边说,林观澜便是一边认真地看着慕秦易,忍不住咋舌道:“你真是个白眼狼,可我啊,怎么这么喜欢你这个白眼狼呢?”
慕秦易白了他一眼:“你喜欢就喜欢吧,反正,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不知为何,慕秦易其实觉得林观澜是没醉的,若是他醉了,不会有这样清楚的逻辑和看似迷糊实际清晰的意识,他应该是在装醉。
他太了解林观澜的性子了,若是不能解决的事情,他第一反应就是逃避,看似没心没肺,其实也是最重情义的一个,不然,也不会为了自己父亲痴迷沈珂姑姑而冷落自己母亲怨恨林尚书这么多年,然而他又会为了母亲将来的幸福永远地保守这个秘密,就算是当年沈珂姑姑去世,林尚书忍不住心中的悲痛亲自前往拜祭的时候,还替自己父亲隐瞒。
他辛苦地在林家做一个左右隐瞒的枢纽,可是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也许是见到沈珂的第一面,也许又是在顺风楼的宝会上,也许是知道慕成瑶对沈珂暗下了催、情、药,总之,他曾经暗中发誓这辈子都会与沈家女人势不两立的誓言,就在某一瞬间被沈珂的一个眼神狠狠地击溃。
突然,底下传来一群人的惊呼:“少爷,有人朝着画舫游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