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十分惨烈的事情,慕元安听着却觉得几分恶心,只是面上并未表露,语气说出来也是几分轻描淡写:“那便等她好些了,告诉她父亲在流放路上病逝的消息吧。”
除却邓采女和熹妃,受惊最大的,便是年逾五十的陶博士了,听说陶博士被躲避的时候闪了腰,需要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三个月,晚间慕成凰派宝鹃送了些东西给自己的师傅陶博士,无非也是膏药和宫里头可以宁神静气的百合花,宝鹃回来后,意犹未尽地道,原是这太医不仅要求陶博士连趴三个月,每天晚上还得撅起屁股撅半个时辰,宝鹃去的时候陶博士正撅着呢,虽然隔着屏风,可陶博士却忘了,自己卧床旁边点着大灯呢,这撅屁股的影子是清清楚楚地印在了那真丝山水绣图屏风上,宝鹃忙是搁下东西,没敢多说,出了门才敢放声大笑。
慕成凰听了亦是忍俊不禁,宝鹃又是不好意思地道:“但大抵,陶博士应当还是听见奴婢笑了。”
“怎么了,师傅训斥你了?”
“并无,”宝鹃慢腾腾的一字一句地道,“只是奴婢走的时候,陶博士让府里的小厮送了一沓策论和国志给奴婢,让公主好好品读,算是给公主的额外功课。”
慕成凰脸上的笑容僵来了,都说读书人最是小心眼,自己这师傅也是不例外的,知道这打狗还要看主人,总不能说因为宝鹃笑话了自己,便是惩罚宝鹃,总归只能在慕成凰身上撒撒气了,说罢装作气恼的样子一记粉拳打在宝鹃的腰上:“你这个没心肝的,自己干了坏事,让我来替你背这个黑锅。”
唐宝林一直在旁边听着,神色淡淡的,宝鹃说起那趣事也未曾动容,唇角只是一直保持着浅浅的和蔼之色,只是听了这黑锅二字,才是搁下手中茶盏道:“黑锅?却不知,这次邓采女,又是替谁背了黑锅。”
慕成凰使了一个眼色,让宝鹃和文枝纷纷退下,说起这邓采女也是可怜,之前伺候皇上多年,也只是个婕妤之位,而且也无子嗣,这次因为魏武侯的事情,家族蒙难,父亲流放西北,西北之地艰苦,听闻邓采女的父亲是老来得女,年岁已高,且家中就只有邓采女这个独女,如今,邓家这一支,竟然就这样没了。
“熹妃也是个会做事的,”唐宝林悠悠叹道,“当时隔得近些的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危急时候,明明是她拉了邓采女当做挡箭牌,却是像皇上禀报,说是邓采女舍身保护皇嗣,还求了皇上,让邓采女和流放西北的父亲互通书信,只怕,她是知晓邓少秋已经殁在了西北的路上,其实邓采女做婕妤的时候,就并非是她的对手,而且,一直依附于她,何故在最后的关头,还要捅人一刀子呢。”
“落井下石本就比雪中送炭来得容易。”慕成凰似乎很是坦然,唐宝林今夜来她宫里已经聊了好些时候了,唐宝林和得宠的赵美人同住香叶堂,只是赵美人年纪轻轻的便是香叶堂的主位,这次受惊,皇上派去慰问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唐宝林看着心烦,才是来了她的景澜宫。
“可我总觉得,此事与赵美人脱不开干系。”唐宝林讷讷道,“这鹈鹕是赵美人家乡之物,若她通晓鹈鹕的性子,又知道熹妃新制了一套宝石装饰,趁乱破坏了鹈鹕网口,放出鹈鹕,引到诗会的地方。”唐宝林说着说着便是捂住心口,一副恐不受惊的样子,“那真真是太可怕了。”
这件事慕成凰不是没想过,放眼宫中,就连武昭仪和李昭媛都拿熹妃没办法,可这位赵美人,年轻气盛,赵家势力日渐雄厚,未必不敢。
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着,可是面上还是笑着和和气气地对着唐宝林道:“宝林娘娘别自个儿吓着自个儿了,总归在宫中,大家都是要小心的,我只知道,今日鹈鹕伤人,我送去的海棠倒是毁了不少,我倒现在还心疼着呢,原本说要送给宝林的叶插,只怕也是送不了了,倒是宫里头的百合花很是娇艳宜人,宝林娘娘回去的时候带几盆走吧。”
唐宝林笑了:”每每来你总会送我些花,这宫里头的人都是羡煞不已呢。”
“我的话,自然由我做主送给谁。”慕成凰浅浅一笑,那明媚动人的笑容很是好看。
两人正是谈话,宝鹃却突然在外磕了磕门,慕成凰许她进来后,宝鹃福了福身子,语气急促地道:“五公主,香叶堂那边出事了,皇上身边的高公公派了人要带鹦鹉过去问话,文枝在拦着他们。”
“你好好说,香叶堂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又和鹦鹉有关系?”白天里才发生了鹈鹕啄目的事情,这晚上便又起了风波,父皇不是傻子,自己和唐宝林都能看出来端倪,自然逃不过父皇的眼睛,只怕,是要发难了。
果不其然,宝鹃捋顺了舌头,才是喘着气道:“下午碧波湖发生鹈鹕受惊伤人的事情后,熹妃娘娘特意问了鸟舍的太监,才知道,是因为自己戴了太多的珠宝,才引来鹈鹕攻击,宫中便有传言,这是知晓鹈鹕习性的赵美人估计设计陷害熹妃娘娘的,赵美人听了之后,便是气得昏厥了过去,皇上便从傍晚开始都陪在赵美人身边,原本这鸟舍里的管事回禀的说是鹈鹕网是被鹈鹕咬坏的,才让鹈鹕逃了出来,纵然如此,也是被杖毙了,可宫人在修补鹈鹕网的时候恰好被肃亲王看见了,肃亲王一眼便认出,那鹈鹕网破出的大洞,是被人故意用极为锋利的匕首给割破的,皇上知晓后,决意彻查此事,所有鸟舍的太监和与太监们有过接触的宫人,都要一并请过去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