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曲和在电话那端微一停顿,语速缓下来:“有些事情,等你回来,我们说清楚。”
西米将碗搁在地上,手机攥回手里,电量不足10%,亮起红灯。她问:“你刚才是说,想我吗?”
“嗯。”
一个字如沉重巨石,压在应曲和心头,也砸得西米七荤八素。
“手机没电了,你等我一下。”电量不足的恐慌促使她收回饿虫,迅速将碗送回厨房,抱着手机往卧房方向跑,脚下飞快掠过一张张青石板,跨过后院一座小廊桥,冲进卧房,插上充电器,气喘吁吁道:“我好了。”
电话那端,应曲和的声音像温吞吞的泉水,“今天坐车还好吗?”
卧房只开了一盏中式落地灯,西米抓着手机,看着外面一盏盏廊道灯笼,趴在窗台上,脚尖不断磕地,“还好……今天经过古镇的白岩山,想奶奶了。”
应曲和略微沉默,隔着电话,仿佛能看见她耷拉着脑袋,失落的模样,伸手却无法触及她那一头蓬松的卷毛,也无法给予安慰。
他握着滚烫手机回到家,站在二楼落地窗前与她继续通电话。窗外是别墅区内百家灯火,夜空一轮明月高挂,莫名地浮现出西米那张小乖脸。
他听着电话里柔软的声音,用手捂了一下胸口部位,那个地方,似痒似疼。
“下雨了。”西米忙起身关窗,躺回中式雕花的木床上,床垫软硬适中,头一挨枕头,一天的疲累和倦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鳖孙道,我想听你唱歌。”西米打了个哈欠,不知道该与他说什么了,但实在又舍不得挂断电话。
哪怕沉默,听着对方的一呼一吸也不觉尴尬,仿佛有蜜糖丝丝缕缕从听筒里钻出来。
“你确定?”应曲和声音一沉,清了清喉咙,再说话时声音清朗不少,“我念诗给你听?”
“好……”
西米的脑仁已经开始混沌,双眼也控制不住上下磕动,连连的哈欠声,被一道清朗的男低音打破:
“这首诗叫《j'toi》”
——《我欲与你一起生活》
法语。西米听不懂,但是此时困得已经无力询问什么意思。她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在床头,轻轻嗯了一声。
应曲和听着她的呼吸声,开始念:
“j'toi,
(我渴望与你一起生活,)
j'i,
(我渴望与你耳鬓斯摩,)
i,
(一辈子,与你耳鬓斯摩,)
lavie,
(一辈子,一辈子,一辈子)”
……
应曲和低沉的声音频率正好与寂静的黑夜相匹配,音感像午夜电台的男主播,甚至比那个声音更温柔,更醇厚。虽然她听不懂他在念什么,但好听的声音犹如音乐,没有语言界限,好听就足够了。
“j'i,
(我渴望与你说话,)
j'viedediren'quoi,
(我渴望随便与你说点话,)
j'viepourvuquetusoislà,
(我渴望你在这里,)
j'toi,
(我渴望和你一起生活,)
j'viei,
(我渴望你在我身边,)
j'viei,……
(我渴望你在我身边……)”
听筒里传来西米匀称的呼吸声,没一会断了线。
第二天西米被季东霖敲门声吵醒,她还停留在跟应曲和通电话的记忆里。
跟季家人一起吃过早餐,害怕露馅的假情侣迅速借口离开。南晴与他们同路,跟他们同乘一辆车去机场。
车上,南晴与季东霖坐在一起,头挨着头,捧着一只手机看昨晚的照片。夜游南湖,两岸灯火通明,两人在船上拍了很多照片。
西米头靠在车窗上,咬着手指看两人。
南晴一巴掌拍在季东霖脑袋上:“臭小子,好好拍照不会?脸拍变形了。”
季东霖揉着脑袋,努嘴,一脸委屈:“呵呵,你的脸本来不就这样?”伸手捏住南晴的下颌,“动过刀子吧?”
南晴甩开脸:“滚蛋。”
西米觉得整个车内都弥漫着一股……打情骂俏的酸腐味儿。
自己倒像变成了多余的,莫名地,被喂了一把……狗粮?
路过白岩山的休息站,停下吃午餐。西米咬着快餐木筷,盯着对面头挨着头一起玩游戏的两人,说:“嗯……我想,都到家门口了,想回去住两晚,不如,你们先回去?”
虽然不能回古镇,但她却想上山。
自奶奶去世,她便不太喜欢上山,哪怕上山找食材也会顾虑计划很久。但是每年秋季她会上山住几天,秋季不似夏季多雨,奶奶种的果子树这个季节已经开始结果了。
季东霖一脸不可思议:“女神,你这是上山去做小龙女啊?”
南晴来了兴致:“一起,去山上洗洗肺,似乎感觉也不错?”
西米吸溜一口酸辣粉丝,咬断,吞进腹中:“山上条件很艰苦,虫蚁也多,你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南晴认真望着她:“西米小姐,我们两好歹是网上公认的cp,你认为,我会放心你个小姑娘独自上山吗?我陪你。本小姐也不是没去深山露过营。”
季东霖也道:“那就……一起?”
三人打定主意上山,季东霖在休息站买了一些创可贴、花露水、以及一大包零食。南晴一脸嫌弃:“我说你当上山度假呢?”
季东霖塞了满满一个背包的零食:“你懂什么啊?这叫苦中作乐,享受生活,山这么高,体力消耗得多大?”
西米躲过“打情骂俏”的两人,侧过身去给应曲和打电话,对方手机却处于关机状态,上山后信号容易中断,西米只能留微信给他。
白岩山是当地最长一条山脉,从嘉陵古镇上山,行程最近,两个小时就能直达山顶。但是从南嘉高速休息站往上行,行程多了一倍,得走四个小时。
刚进山,鸟叫虫鸣,以及扑面而来的清凉感,让季东霖异常兴奋。山道两旁是遮天蔽日的林木,青草过膝,不时有蚂蚱跳出来。
一个小时后,季东霖趴在一面石头上,有气无力道:“双腿已残,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南晴每天晨练,这点路程倒也还受得住,给了季东霖一脚:“起来,继续走,你这三步一歇,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山顶?”
“休息一会怎么了?女变态,你不休息不代表我女神不休息好吗?”季东霖掏出手机看时间,“我去,居然没信号,这是与世隔绝了?”
西米看了眼曲折山路,也说:“季东霖,如果天黑之前到不了,可能遇见野狼、野猪什么的,你想看到自己血肉模糊吗?”
季东霖顿如电击,从石头上爬起来,四顾而望:“我去,居然还有狼?女神,你唬我呢?”
西米过去踢了下他脚后跟:“就唬你这种城里人,有没有狼我不清楚,但是蛇虫鼠蚁,野猪是肯定有的。”
季东霖有点想哭:“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