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害怕,很害怕终有一日——她的贺礼哥哥来见她的时候……自己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干瘪丑陋的老婆子了。
每每想到那个场景,她就愤怒的想杀人。
这次出手,看似鲁莽可是她也考虑的清楚。毕竟是为姜家生了个姑娘的姨娘,老爷一时半会回不来。
老妖婆也撑不下去了,那鸳环恐怕被人发现之前已经自尽了吧。
就算心里头明白,可单凭王氏,她还是奈何不了自己的。
自己背后的那位大人,想来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就这么被人弄死。那么等到老爷回来,恐怕那位大人也已经做出把自己摘出来的证物了吧。
而作为被冤枉的可怜人……以王氏的性子就是再不愿意,为了表现她的贤良也会出言向老爷解了她的禁足。
周氏惊心设计了整整五年,就是为了今日这一举。
可是她算计良多,却独独漏算了姜婵,漏算了人心。
她没有想到,鸳环受过老夫人大恩。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即使用家人性命相逼。
可是鸳环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明知道周氏和那些人想要的东西在哪里,却选择了缄口不言。
她明知道姜府中有那些人的探子,却依旧在临死之前说出了背后主使何人。
而被周氏漏算的姜婵……
至少周氏从没想过,这个以前从未被她放在眼里,能让她随意磋磨的小丫头,竟然想杀她?
甚至不用经过王氏,就令人杖责自己庶母?!
周氏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于难以置信了,可板子打在身上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群板着脸无视她呵斥仆从竟然会是这个小丫头的人?
除了前头几年跟着老夫人学过管家,就再也没理会过姜府内务的闺阁小姐,这是哪里来的人?
周氏喜欢仗责小丫鬟,罚人的花样也是一套一套的。
以前看着哭哭啼啼的小丫鬟满脸惊惧的模样,她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可是板子挨到了自己身上,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硬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寻思着小命都被捏在了这小贱种手上,她也就爽快的招了。
周氏哭的梨花带雨,暗自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忽悠了这小丫头,等逃过一截再把今日的债给讨回来。
只是姜婵望着趴在长椅上挨杖责的周姨娘,哪里会猜不到她心中所想。
听她招了,姜婵却也没心思同她多耗着。她淡淡的撇了一眼侍立在身后的锦荣,出言道:
“周姨娘这里,锦荣你来守着。当初应了你的事儿,今日也一并了解好了。”
说罢,便亲自起身快步进屋中拿着锦絮刚翻找出来藏了方子的簪子往地上狠狠一砸。
那碧玉簪碎成了两半,姜婵弯身捡起那碎片中的布条。打开看了一眼,当即就转身跨过之前被敲云的刘嬷嬷,往院外疾步走去。
锦絮等几个贴身的侍婢,看了一眼立在周氏身边欠身恭送自己姑娘的锦荣一眼。除了知道内情的锦絮,和一知半解的锦瑟。
其他人皆是一头雾水,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当下都小跑着去追前头的大姑娘去了。
周氏满脸冷汗,面色苍白的抬头看着锦荣。皱着眉,看上去极不耐的问道:
“大姑娘已经拿到药方了,还不快帮我解开!杖责自己庶母,这名声传出去就是大姑娘脸上也不好看吧。”
抬起头的锦荣,直到看不见姜婵她们的背影。才慢慢转过身来,她神情古怪的盯着周姨娘的脸。
本想喝骂的周氏,含怒回瞪着这没规矩的丫鬟。却不知为何看着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也想不清楚。
直到那下令让人继续打的丫鬟,伏在她耳边阴冷的说道:
“周姨娘可还记得,五年前被你在西口巷中活活闷死的许氏巧娘?”
看着周姨娘惊恐的瞪大双眼,锦荣咯咯的笑着坐在她身边,把沾湿了的帕子一层一层的铺在她脸上。
想起辛苦养大自己的姐姐,忠厚老实的姐夫,还那尚未出世的小侄子。活活被人闷死,用一张草席裹着随意扔在乱葬岗上,骨瘦如柴。
锦荣眼中是深刻入骨髓的悲愤,她近乎一字一顿的说:
“那是我许巧荣的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