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城的花园路有一段老城区,从不足两米的狭窄间隙里钻进去,你会惊奇得发现在人们口中摩登现代,流光溢彩的湛城的另一面。
这里大多数是不超过6层高的裹着灰色墙皮的旧民居,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经济起步时的标志产物。最初住在这里的也都是那个时代在湛城扬眉吐气的人物,但很快这样的辉煌就被膨胀发展的经济碾压,不到五十年的时间,已经换了天地,城市的新陈代谢把住在这里的先锋土著换成了从各地涌进湛城淘金的务工者和不愿意挪窝的老年人。
老街道被顶天立地状似钢铁侠的摩天大厦包围着,窒息到没有存在感。
和建筑物的陈旧一样令人窒息的还有趴在地上的死人,从六楼开着的那扇窗户里跳了出来,呈不规则的大字型,眼珠暴睁,和司景焕惊醒时铜铃一样的瞪眼有异曲同工之妙,脸侧躺着,在旁边是阴在地上的一滩血,因为地面的黑污不堪,导致这血也像中了毒似的黑黢黢。
这个人身上穿了一件黄色道袍,手里还拿着一张没有燃尽的纸符,可以猜想他跌下来之前是在做法事。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布局考虑,这里的空间被一栋笔直建设的六层民居和一栋斜|插的废弃建筑物围城一个三角形,条状的土地上被劈成了几块菜地,种着应季的蔬菜,靠近民居的一侧就是坚硬的水泥地。
巫师就这样被坠落时的重力和死硬的水泥地夹成了不会喘息的肉饼。
死相可谓不雅。
万城看见霍玄过来,和早前的时界一样,他第一时间摊开手掌亮出了一块还幽幽发着光的青铜碎片。
“我刚到的时候,碎片亮的比这还使劲。”万城说,“这人叫毛求胜,是个‘巫师’,我来的时候,人也还没死透,嘴里神神道道的喃喃自语,我凑近听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咒文,就是受了惊吓的胡言乱语。”
霍玄接过了青铜碎片,这一块比时界给的那一块要大,说明打破禁制的力量也要更强大。
方扈鼎的碎片在同一天出现,不会是简单的巧合。
“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踪迹?”霍玄眯起眼睛,精亮的目光像激光一样扫射四围,再幽幽抬眼看向头顶那扇唯一开着窗户。
昨夜刚刚飘过一阵雨,水泥地板上的水汽已经蒸干了,此刻他似乎能闻到菜畦里雨落泥土的淡淡芬芳,唯独没有嗅到鬼魅和妖的痕迹。
太过干净的环境,反而透出一股蓄谋已久的诡异。
“没有,我来的时候已经在周围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照理说这样的老房子,很多住户又都是上了年岁的老者,我愣是一点鬼祟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你小子是不是又喝酒了,喝酒就特么误事!”魏灵过去揪住万城的脖子就是一通乱闻,“忘了你上一回办的蠢事。”
魏灵说的是万城上一次接到线报处理一个死活要上人身逼人跳河的祟鬼时喝了酒,一不留神让鬼跑了,还是后来拜托秦柯把鬼给抓了回来。
“小人!一辈子就会记得别人鸡毛蒜皮的短处!”万城用力打开魏灵的一双手,呲鼻对他愤愤然,转头对霍玄表诚心:“老大,我没喝酒,我来的时候确实是什么都没看见,对了!”
万城突然想到了什么,把魏灵一掌挥开,一步跳到死者的身边,凭空变出一根木棍,略带嫌弃地撩开死者尚且来不及系扣,松垮敞开铺在地上的黄袍,‘巫师’像水泡过一样惨白的皮肤上赫然刻着一道印符。
金色的线条边框似乎着色不稳,露出掩盖在下面的黑红底色。
黄色和黑色混杂在一起,刻在苍白松垮的皮肉上,特别是有那密密麻麻的针鼻大的粗大毛孔做衬托,成功让在场的,见惯了各色鬼怪的三只‘妖’也生出一种反胃的恶心来。
“是生身符!”魏灵皱眉把脸偏过去,用手做扇风状,似乎这样就能把恶心撇得无影无踪。
万城把小木棍一抛,刚才被掀开的黄袍又恢复原样盖在了死者身上,“我亲自检查过了,这是新做的,颜料还没渍进去,生身符可有的疼,看样子他是想要急于摆脱什么才匆忙刻上去的。”
万城把‘亲自’咬的格外真切,边说边对魏灵挑眉示威,大意是“劳资面对这么恶心的皮囊都躬身检查了,你还敢说劳资没干正经事?”
生身符类似于驱鬼用的纸符,效果却比纸符要强上百倍,首先要把开过光的模具烙铁烧红,然后贴到人的皮肤上,据说要反复烙七次,这一关叫‘浴火’,等烙刻完成,还要趁着皮肤没长好的时候淋上颜料,这一关叫‘镀身’。
这一步是最重要的,据说也是最疼痛的,颜料的好坏关系到符的效果强弱——好的颜料会让符的作用加倍,也意味着更疼痛。
“头绪也只能先理到这里。”霍玄说,“我们快撤,有人过来了。我去楼上看一下死者的房间,你们两个去妖市查一下,最近是不是有人售卖方扈鼎的碎片。”
这里是整栋老城的盲区,再加上万城刚才做了些手脚才不会有人猎奇地蜂拥而至。现在也该是有人过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