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娘笑了笑,摸了摸妹妹的头,说道:“阿姐给你们买了几块糕点呢。走,咱们回去吃。”
到了家里,娘去了地里,就她爹在。杜三娘喊了一声爹,然后将背篓里的零嘴拿出来放在桌上,说道:“爹,我买了几块糕。”
杜华盛道:“这东西这么贵,你买这些做什么?”
杜三娘笑了笑,说道:“也就是家里尝尝鲜。四娘,峰哥儿,你们先吃。”
说着杜三娘去了厨房,把东西全都捡了出来,包中的银子她藏在衣服底下,忙就跑回了房间。
坐在简陋的木床上,杜三娘将钱全倒了出来,可是足足有两锭银子,几角碎银子,三吊铜钱。她看着止不住的咧嘴笑,又将那个荷包拿了出来,荷包是蓝色的,外头还绣了一簇兰花,她忙将东西倒了出来,用银子打制的生肖,惟妙惟肖,她这个是只猴子。
怀揣着这样一大笔巨款,杜三娘谨慎的将那两锭银子和碎银子都藏好,只把那三吊钱拿了出来,不是她瞒着爹娘。实在是这事儿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只怕家里会不得安宁。
陆湛又看了她一眼,说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杜三娘看着他那简陋的骡车,再想起今早过来时坐那牛车自己屁股遭了不少罪,她摆了摆手,“不用不用,现在时间还早,我走回去便是。”
陆湛听了瞪她一眼,他外表生的粗犷,浓眉大眼,皮肤是小麦色,这一瞪眼,看着就特别的凶悍,杜三娘瞧得心里发憷。
“让你上来你就上来,磨磨蹭蹭做什么?我待会儿还得回城呢。”他语气不善的道,抬脚朝她走过来。
他人长得高大,杜三娘站在他面前才将将到他胸口处。他板着脸,语气不好,伸出手就将杜三娘的背篓扯了过来,一边道:“背篓给我,走,上车去。”
杜三娘抿了抿嘴,她小胳膊小腿的可拧不过对方,也就不跟他争论了,她低声说道:“那……那谢谢你。”
她坐在那简陋的板车上,一手抓着自己的背篓,一手紧紧的扣着板车的边沿。陆湛见她不倔了,这才拿了竹鞭赶车。
陆湛是个话不多的,杜三娘也不愿同他说话,两人直接就冷场了。
没多久,迎面走来两个人,他们看见陆湛,笑着跟他打招呼,又看他骡子车上载了个姑娘,顿时就打趣道:“哟,湛哥儿这是送谁呢?”
“湛哥儿,你不给叔婶儿介绍介绍?你二叔二婶为了你的事儿还在四处打听呢,好小子,自己倒是不声不响的找了个姑娘。“
杜三娘一听就知道他们是误会了,顿时涨红了脸。
陆湛说道:“叔,婶儿,这是我客人,来我家取东西的。我陆湛光棍一个儿,叔婶儿要是有认识的姑娘,回头给我说一个呗。”
见陆湛这么说,那两个人倒是相信了,毕竟这样来陆湛家里取东西的人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这个是个年轻姑娘,他们又是看着陆湛长大的,刚才也就随口一说,取笑的成分居多。
走了一段路,陆湛才道:“你别多心,他们就只是说笑而已。”
杜三娘咬着嘴闷闷的嗯了一声,抬头又看他,这人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按着这个时代男人普遍十六七岁就娶媳妇儿的标准来看的话。
“你也该娶个媳妇儿了。”杜三娘低声嘀咕着。
她声音虽小,陆湛却是听清楚了。
陆湛咧嘴一笑,道:“你个小姑娘,还知道什么是娶媳妇儿?”
杜三娘才知道被他听了去,面上有些尴尬,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也没生气。杜三娘道:“我都十三了,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娶媳妇儿。”
陆湛闻言瘪了瘪嘴,还扭头看了她一眼,“你十三?你不说还真看不出来!”
杜三娘磨着牙,恨不得拿个什么东西在他脑袋上敲几下!这人男人嘴巴这么毒,合该他还是单身汉。
她怎么就不是十三了,不过是太瘦了,这大半年都是灾荒年,有二两肉都得减得只剩一层皮。她抿了抿嘴,低着头,看看自己干瘪的身材,叹了口气,也难怪她说自己十三岁人家不相信。
陆湛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只当刚才那句话伤着她,又开口解释道:“那个,我是说你人长得小,要是不主动说十三岁,别人肯定是不相信的。”
杜三娘翻了个白眼,又问道:“那你多大?”
“十九!”陆湛开口道,“也不能说十九,等到年末,都二十了。”
杜三娘听他说已经快二十岁了,暗道难怪刚才那两个人取笑他,这要是旁的人家,这个年纪都当父亲了,这人还没娶亲。杜三娘幸灾乐祸的看他一眼,又说道:“你家条件不错啊,怎么会娶不上媳妇儿?”
“我这孤家寡人的,谁看得上我?”
前头那媳妇儿就跑了,那女人到现在都没找到!陆湛抿嘴狠狠给了那骡子一鞭子,骡子突然往前快步奔跑着,杜三娘差点滚下去,她紧紧抓着木板,一边道:“恐怕是你眼光太高?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给你瞧瞧,我们村里还有好些未嫁的姑娘呢。”
陆湛扭头看她一眼,“怎么你还想给我做媒?反正不得是你这样的?我二婶说了,女人太瘦了不好生孩子,也不适合我。”
杜三娘满头黑线,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又低着头看着自己这身板,她确实瘦得跟竹竿似得,虽已经十三岁了,可还未曾发育,胸前别说小桃子,小笼包都没有。
杜三娘咬着牙,她不过是发育得晚些而已,又不是一直都会这样。
那头陆湛拧了拧眉,二婶说又在给他说亲了,他可真有些怕了。上回那个女人他没什么印象,只记得长得比较高大,具体长什么模样,他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杜三娘越想越有些生气,她嘟嘴道:“你要喜欢胖的,我们村儿也有,这灾荒年才瘦了些,回头肯定会长回去,那姑娘上山下地也是把好手,抵得过一个男人,家里就是穷了些,有两个兄弟,她是老大,要不下回我跟她来赶集让你瞧瞧,你要是瞧中了,回头给我包个大红包做媒人钱 ,可好?”
陆湛听了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随口道:“行啊,回头你领来我瞧就是了。”
杜三娘在心里仔细思量了一下,又小声的问道:“那你对容貌有没有什么要求?”
“容貌?”陆湛扭头又看她,有些不解。
三娘笑了起来,“就是长相啊?你想要长得漂亮的,长得一般的还是哪种?”
陆湛道:“都行,我二叔说了,女人就是生孩子的。”
杜三娘在心里呸了一声,暗道一声活该你找不到媳妇儿!
他这话说出口后,杜三娘就不再问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天她就不该追着上去,还不如把当初那个恩公放在心里怀念,也好过如今知道这男人的本性,嘴巴毒还是大男子主义,谁嫁他谁倒霉!
杜三娘嘴里哼了几句乱七八糟的曲儿,一边想着待会儿得回去好好看看,到底赚了几个钱儿。
这般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杜三娘远远便看见了白房村,她忙道:“好了,你就把我放这儿吧,我自己走回去。”
陆湛道:“不是还有这么远,我送你家去。”
杜三娘呵呵两声,摇头拒绝了,她今儿要是被这个不认识的男人送回家门口,赶明儿她就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到时候她岂不是只能嫁给他了?
杜三娘道:“已经很麻烦你了。你看这天都沉下来了,恐怕是要下雨了,你也早些回城里去。我这儿走上一刻钟就到家了。”
“那好吧,你自己回去。”说着陆湛就调转骡车回城。
杜三娘目送他走远了,这才转身回家。
四娘和杜峰早就守在村口,吃了中饭就出来了,眼巴巴的瞧着村外,就盼着能看见阿姐。
杜三娘走近后,一眼就看见了那两个小的,顿时就笑着喊他们的名字,两人咚咚咚的就跑到杜三娘身边。杜三娘一手拉着一个,低声道:“是专门在等我?”
四娘道:“阿姐,你给我买糖了吗?”
杜三娘笑了笑,摸了摸妹妹的头,说道:“阿姐给你们买了几块糕点呢。走,咱们回去吃。”
到了家里,娘去了地里,就她爹在。杜三娘喊了一声爹,然后将背篓里的零嘴拿出来放在桌上,说道:“爹,我买了几块糕。”
杜华盛道:“这东西这么贵,你买这些做什么?”
杜三娘笑了笑,说道:“也就是家里尝尝鲜。四娘,峰哥儿,你们先吃。”
说着杜三娘去了厨房,把东西全都捡了出来,包中的银子她藏在衣服底下,忙就跑回了房间。
坐在简陋的木床上,杜三娘将钱全倒了出来,可是足足有两锭银子,几角碎银子,三吊铜钱。她看着止不住的咧嘴笑,又将那个荷包拿了出来,荷包是蓝色的,外头还绣了一簇兰花,她忙将东西倒了出来,用银子打制的生肖,惟妙惟肖,她这个是只猴子。
怀揣着这样一大笔巨款,杜三娘谨慎的将那两锭银子和碎银子都藏好,只把那三吊钱拿了出来,不是她瞒着爹娘。实在是这事儿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只怕家里会不得安宁。
“爹爹……”杜三娘直接就背着背篓进了堂屋。
杜华盛看见女儿回来,脸上闪过欢喜之色,“三娘回来了。”
杜三娘嗯了一声,她在路上的时候,扯了一些枯黄的干草放在背篓里,然后将大饼放进去,又用干草遮掩上,她可不敢像那个人一样把吃的露出来。
“爹,你看我带了什么。”
杜三娘说着,伸手往背篓里一探,随即将那一整串烧饼提溜了出来,杜华盛傻眼的看着她,一脸震惊的问道:“这……三娘你去哪儿得来的?“
杜三娘笑着说道:“是一个路过的大哥,他见我一个姑娘家可怜兮兮的,特意把他的烧饼给了我。我本是不愿意要的,他非要给,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杜锋看见那烧饼,顿时双眼放光,眼巴巴的看着姐姐,杜三娘捏了捏他的小脸,说道:“现在还不能吃,等娘回来了咱们一起吃。”
杜峰吸了吸口水,点了点头,他突然高声的喊道:“阿姐,你的手怎么了?”
杜三娘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露了一截出来,露出胳膊上青紫的擦伤。
杜三娘抿了抿嘴,说道:“姐姐没事儿,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
杜华盛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衣裳脏了,还被刮出了两道口子,说道:“三娘,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可不像是摔伤的。
杜三娘看了看小弟,说道:“峰儿乖,你帮姐姐把背篓拿到厨房去好不好?”
杜峰嗯了一声,他已经八岁了,立刻就帮姐姐将背篓搬到厨房。
妹妹四娘才五岁,还是个小豆丁,什么都不懂,这会儿在院子里玩儿泥巴。
杜三娘继而才将今日遇见的事情说了,杜华盛听了自是气得不行,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活像要吃人,杜三娘道:“爹爹,你别激动。女儿也没出事儿,那位恩公救了我,还将那几个泼皮无赖揍了一顿,临走时还给了我饼子。”
杜华盛叹了口气,他狠狠捶打着身下的门板,“都是我的错,我进什么山,如今还累得你要养家。”
杜三娘忙道:“爹,我没事儿的。今天只是个意外而已。”
可杜华盛心里还是自责不已,杜三娘劝了一会儿,又去叫弟弟妹妹进屋里来,她回到房间,将衣裳撩起,看见身体上只是擦伤,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伤口。
她将衣裳脱下来,另外换了一身,衣裳的后腰处裂了一道口子,她赶紧又拿起针线缝合起来。
过了片刻,她从屋子里出来,头顶包了一块灰扑扑的布巾,将头发完全包裹着,然后对屋子里的人喊道:“爹,我做饭去了。”
米缸里还剩下一斤左右的小米,家里一直舍不得吃。杜三娘看着那见底的米缸,叹了口气。好在那人今天给了烧饼,那一串她数了数,足有七个饼子。一个烧饼约莫有脸盆那么大,若是紧着点吃,也能吃好长一段时间。
灶台上的盆子里还放着茅草根,杜三娘抿了抿嘴,也就将这些东西热了热,想了想又撕下四分之一的面饼进去,这才张罗着进了屋子。
杜华盛看见女儿将那些面饼盛在他碗里,忙用手遮挡着道:“爹爹够了,你吃,你吃。”
“爹,屋里还有呢。”
杜华盛道:“爹天天在家,又不像你一样还要出门,爹不饿,你自己吃。”
杜三娘抿了抿嘴,只好撒手,给两个小的装了一碗,她剩下的不过是些汤汤水水。
今日虽然差点没命回来,杜三娘却并不怎么饿。
屋外的日头渐渐偏西,娘也还未回来。她坐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天空发呆。她来了这里两年,却一直不曾正视过自己的身份,如今这般连饭都吃不饱,说起来她自己也有些责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