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娘抿了抿嘴,耸了耸肩,“娘,什么叫名堂多,我这叫小聪明!我去奶奶家了,大伯母和三婶家里让杜峰和四娘端着去!”
说着端着手里的那盘小鱼,杜三娘出了家门。
王氏是个喜欢说道是非的人,喜欢占小便宜,人又很小气,今儿要真的是不给她端去,说不得待会儿就要闹上门来。王氏那人本就是个浑人,对这样的人,宁愿敬而远之,也别得罪她。
走到四叔家里的时候,果不其然,他家里同样在过滤豆渣。杜三娘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这么有钱,几斤豆子都要张口要。
四叔站在屋门口,什么也没干,就看着王氏和他媳妇儿在那儿过滤豆渣,他的三个儿子在院子里打打闹闹。
杜三娘看了一眼,拧了拧眉,大男人一个,操着手在那儿闲着,一点活儿都不干,却让女人做活儿,当真是不要脸得很!
到了院子里,杜三娘喊了一声“四叔”。
杜华伦看见她来,笑着道:“三娘来了,快进来。”
杜三娘走到院子里,说道:“今儿早上买了些小鱼,做了油炸小鱼,给四叔和奶奶端来尝尝。”
杜华伦看见她手里的盘子,笑着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自己吃就是了,端来做什么!”
张氏在旁边笑着道:“三娘都端来了,也是她一片孝心。”
杜三娘面上带着疏离的笑,杜华伦的三个儿子看见杜三娘进来,也不喊一声,直接就冲过来一人手上抓了一只吃了起来。
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杜三娘看着他们那一个个的馋样,心里有些厌恶。
张氏笑着道:“你们也慢点吃。”
说着她又道:“芳芳,快出来,三娘来了。你去拿个碗来。”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少女,她便是张氏和杜华伦二丫头,还有个名字,叫杜芳。
杜芳走到大门口,满脸的不情愿,看着张氏道:“娘,我在绣花呢,你吵着我了。”
说着又看向杜三娘道:“三娘,你自己放厨房去。”
话说完后,转头又退了回去。
杜三娘笑了笑,当下没说什么,直接去了他家的厨房,取了个碟子出来装小鱼,看见灶台上还放着一块肉,杜三娘看了一眼,抿了抿嘴转头出去。
“四叔,那我先走了。”
杜华伦道:“三娘,就在家里吃饭吧。”
张氏道:“华伦,都还没人煮饭呢,你让三娘在这儿吃什么!”
杜三娘道:“不用了,四叔,我家里还等着我呢,我回去了!”
从杜家出来,杜三娘瘪了瘪嘴,她才不喜欢来这里!
杜三娘走后,张氏看着杜华伦道:“你留她吃什么饭,中午统共就那么点菜,我们自己都不够吃!”
杜华伦道:“这人家不是拿了小鱼来,再说了,这豆子还是二哥给的。”
张氏虎着脸道:“就拿他几斤豆子,娘生养他一场,又给他娶了媳妇儿,吃他几斤豆子又怎么了?”
杜华伦哼了一声,“懒得跟你说,我进屋睡觉去了,待会儿做好饭,在喊我!”
张氏看见他走,咬着牙道:“青天白日的,大过年的你也不说帮衬一下,你这会儿要去睡觉,你也好意思!”
王氏道:“他男人家的,没什么事儿做,睡一会儿又能怎么样!”
张氏扭头看着王氏道:“睡觉睡觉,哪个像他一天都睡觉,哪儿有这么多瞌睡。”
说着张氏也放了手,对王氏道:“我去看看二丫花儿绣得怎么样了,娘,待会儿做好了饭叫我们一声。”
说着张氏扭着腰进了屋,王氏看着她,心里是又气又怒,然而这小儿媳妇自来就是这样,是城里的女子,比不得乡下姑娘,王氏叹了口气,只好加快过滤豆渣,回头煮饭去。
张氏进了屋,看见女儿杜芳面前的棚子上绣了一半的荷花,她道:“这么久了,怎么还在绣荷叶!”
杜芳道:“娘,这个难绣着呢,我手都酸了,刚才我绣得好好的,你非要喊我,现在我都忘了接下来要怎么走线了!”
张氏拿起绣品看了一眼,实在是不咋地,她抿了抿嘴,说道:“你可得好好学。你也十五岁了,我和你爹还想给你说个好人家。咱们这样的家庭,又不用你下地干活,这女红可要能拿得出手!”
杜芳不耐烦的道:“好了,我知道了,一天到晚要说几遍,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张氏道:“你这孩子,说你几句你就不耐烦。我跟你爹给你看中了谢记绸缎庄的小儿子,年纪同你也匹配,这么好的亲事儿,上哪儿去找!”
杜芳人已经躺在床上,就给了她娘一个背影,张氏叹了口气。对这个女儿,张氏一直很疼她,大丫头没养活,就只剩这一个丫头,张氏自然也就看重。
“你这孩子,这脾气得改改,说你几句你就不爱听,就不耐烦,回头去了婆家,可不能这样。芳芳,你要知道,你跟三娘她们不一样,她们说的那些人家,还不都是庄稼汉,可你往后嫁去谢家,就穿金戴银,奴仆伺候了!”说着张氏还推了推她。
杜芳烦躁的道:“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城里去,这里呆着一点都不好。”
“等过了年,我们就回城里去。”张氏又叹了口气,说道:“你看人家三娘,年纪比你还小两岁,她……”
“三娘,三娘,什么都是三娘,娘既然这么喜欢她,怎么不让她当你女儿!天天都是三娘,她有什么了不起了,还不就是个穷丫头!”杜芳愤愤的道。
杜芳对杜三娘没由来的就是不喜欢,从小到大,看见她就讨厌,最近几年这种厌恶更是加深了,如今便是看她一眼,都觉得不舒服。
张氏道:“你这孩子,今儿是怎么回事儿。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说你几句,你就发脾气。这德性都跟谁学的,你也十五岁了,不小了,若不是我和你爹疼你,想多留你些日子,你这年岁,也该嫁人了!”
杜芳听她娘还在哪儿叽叽歪歪,心头老不爽快了,她将被子扯过来,直接将自己整个人包裹住,不听,也不看!
张氏拿她没辙,只好道:“算了算了,我不说你了,大过年的,说你吧你待会儿又掉眼泪。”
走了几步,张氏又嘱咐道:“可别真睡着了,待会儿吃饭叫你!”
等她娘出了门,杜芳咬着嘴唇,哼哼了两声,自言自语的说道:“三娘,三娘,就一个贱丫头,还拿她跟我比,她比得起吗?”
杜家四兄弟里,杜芳和杜三娘两个女孩儿的年岁相当,杜芳又比杜三娘大两岁,这两个孩子少不得会被人比较。杜三娘从小性子就比较安静,杜芳就不同,她性格就跟男孩子一样,又有些霸道,从小到大,听见最多的就是让她学学三娘,姑娘家家的得文文静静的才对。
杜芳对此是深恶痛绝,连带着对杜三娘也很是讨厌。小时候背地里也时常欺负杜三娘,杜三娘被她打了,回头也不敢说,杜芳就更轻视这个堂妹了。
杜三娘从四叔家里出去,她抿了抿嘴,想到今天看见的杜芳,已经长成大人的模样了,长得跟张氏很相像,也是个模样秀美的姑娘,就是这脾气还是不咋地。杜三娘来了这几年,同她打交道的回数并不多,但杜三娘能够感觉到,这个堂姐对她不友好,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喜欢她。
算了算了,杜芳如何,同她又没多少关系,杜芳不喜欢她,她也不会拿热恋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一路走回去,路上也遇见了不少熟人,杜三娘也跟着一一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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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杜峰和四娘还未回来。杨氏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去你奶家,他们在干甚?”
“去的时候,在过滤豆渣,喊我吃饭,我看灶房里连火都没烧,就回来了。”杜三娘说着洗了手,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锅里还未烧开的豆浆。
杨氏瘪了瘪嘴,“口水话倒是会说,他们家的东西,别人可别想沾上一丁半点!”
“杜芳也回来了,在家里绣花呢!”杜三娘说道。
“二丫?她回来了?”杨氏抿了抿嘴,“我说你四叔家两口子,疼孩子也不是这么个疼法。虽然是比你们过得好,还不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养的跟个闺阁千金似的,家里的活儿一点儿都不会,每日就呆在房里,又不事生产,还真要养出个千金,回头嫁个金龟婿不成!”
杜三娘闷笑出声,轻声说道:“娘,四叔四婶儿不都没说什么,你还操心人家的终身大事!”
杨氏不以为意的道:“不是操心,就老四两口子惯孩子那劲头,小时候杜芳欺负你,他们两口子可从没说过杜芳一句不是。不过就比咱们这些庄稼人强些,我就不信就他家那身份还真能攀上高枝儿!”
“再说二丫头,眼睛长在头顶上,最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碰见了也不叫一声。以前还说我们这些人是穷亲戚,虽是孩子说的话,这大人不在面前说,孩子能会说这些?还不就是你四叔四婶背地里说的。”
杨氏一脸愤愤不平,对老四一家子,杨氏也是很有意见。锅里的豆浆烧开,杜三娘连忙拿了一个盆出来,舀了两瓢出来,又道:“四叔家的事儿,咱们就别说了。”
等杜三娘舀了豆浆出去,杨氏道:“可还要?不要我就放旦水了。”
杜三娘笑着道:“就这些了。”
“可想好了,等我放了胆水进去,别又说要吃豆浆。”杨氏笑着道。
杜三娘站在旁边嘿嘿笑了两声,看着杨氏拿起兑好的胆水一点一点放到锅里,轻轻搅合着,原本奶白色的液体渐渐变成了透亮的淡黄色,杜三娘大睁着眼睛看着,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杨氏一边点着,一边道:“三娘,你可得学着,要一点一点的,不能一下子全放进去。”
杜三娘赶忙道:“娘,我要吃豆花,别全压成豆腐了。”
杨氏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出去”
杜三娘连忙跑出去,把地方腾出来让杨氏压豆腐,豆花点了之后,得用东西将其压实,成型之后,在用刀子切开,便是一块一块的豆腐了。
四娘和杜峰也从外头回来了,两人手牵着手,空碗里还放着麻糖。
杜三娘看了一眼,笑着问道:“又去吃东西了?”
四娘捧着碗道:“阿姐,三婶给我的麻糖,可好吃了。”
杜三娘拍了拍四娘的头,“小馋猫一个,别吃多了!”
中饭主要就是吃豆花,把胡辣壳捏碎,又放了蒜末和姜末,酱酒,葱花混合,在蘸着豆花吃,那味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杜三娘一口气吃了两碗才放下筷子,又倒了一碗豆浆细细品着,半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