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夕月被墨无尘关起来,所受的苦只有陌陈殊一个人知道。
就算被墨无尘看到的那一幕,也不是真实的。
一个小小的石室,只容得下三个人并排站立的地方,她被扔到那里。
头顶是一个机关,不时会有药水送来,她不愿却不能。
陌陈殊的办法是让她的身体浸泡在药水里,那时候的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路,无路可走。
再喊再叫也只能在那个小石室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那里完成。
连自杀都不能。
那时候,她只是凭着一股恨意活下来的。
她敢所有的人,世间所有的人。
陌陈殊是知道的,所以在后期,她一心求死忍不下去时,告诉她,如果要死,这辈子也没人知道你曾受过的伤,吃过的苦,你甘心吗?
没错,她不甘心,所以活下来了,就算身上的伤从未好过,就算天上掉刀子,伤了她一次又一次,她也不想死。
只因为不甘心。
在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涌起毁天灭地的恨意,却因为楚楚的出现,让她报不得仇。
如果她再狠一点,楚楚与她何甘,从出世到现在,没有照顾过她一天,只是她名义上的姐姐。
那自己又何必怜惜她。
然而,再转念一想,爹娘无数次的唉声叹息,还留在耳边,她真的忍心送她去见他们吗?
“你终于来了。你觉得我还会放你走吗?”
陌陈殊顶着那双灰色的眼球,冷冷的盯着她,“不放又如何?你还回到过去吗?”
“就你这幅鬼样子,墨无尘真的会喜欢吗?”
“夕月,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若识相的,就告诉我师兄的下落,说不定,他真的有办法帮你呢?”
陌陈殊的武功深不可测,夕月是知道的,光凭她是留不下他的。
如今只有白夜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与你无怨无仇,你这样对我,对得起无尘的信任吗?”
“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陌陈殊突然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流出来了。
“夕月,夕月,你真傻……”
“你在说什么?”
夕月虽然痛苦,却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知道对于男人来说,这世间什么最重要吗?”
“权势、地位,名利,女人,当然有女人,但她绝不会是最重要的。”
“在这个院子里,董少华喜欢流云,甚至可以称得上爱她,可是结果呢,为了墨无尘,所谓的兄弟情谊,还不是一次次的伤害他心爱的女人。”
“冷翌尘,你以为他就没有喜欢的女人吗?他是不敢,知道吗?胆小,懦弱,哈哈哈哈……”
夕月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陌陈殊,疯狂、真实。
“还有你,你爱他吗?他值得你受吗?放弃了报仇,放弃了自己的使命,放弃了自己的职业,你又得到了什么?”
“我告诉你,墨无尘才是这世上最冷漠的人,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世上最冷漠的人。”
“不,你说的不对,如果是这样,那你自己呢?”
夕月摇头,不相信他说的,身边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秘密,她不想做一个傻子。
陌陈殊突然走向她,伸手在她脸上一抹,“我就让你看看你自己会不会讨厌你。”
正在这时,白钰突然闯了进来,“夕月,听说……”
他突然不说话了,愣愣的站在那里,大叫了一声转身离去。
夕月莫名的摸上自己的脸,触手的感觉就像是摸到了枯老的树上,全都是褶皱。
“你对我做了什么?”
夕月惊恐的退后,迎上陌陈殊同情的眼神,她突然发疯似的向外间跑去。
铜镜里,一张陌生的脸呈现在其中,满脸的皱眉,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仿佛穿越时空,来到了她即将老去的时候。
只有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惊恐。
“这就是你,真实的你。”
不,这不是我,夕月退后,一挥衣袖,铜镜掉落在地上,碎片乱飞,有一片飞到她的眼前,她挡也没去挡,只感觉左脸一阵疼痛,一道潮湿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
她突然感觉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现在你知道自己有多丑了吧?你觉得墨无尘是疯了还是傻了才会喜欢上你。”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在你的身体适应了那么多毒素之后,你的人就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夕月失魂落魄的蜷缩在角落里,她有感觉。
她有感觉,那时是她第一次被药水漫过头部,水里泛着清凉之感,她的脸却火辣辣的疼,她早就喊得没了声音,只能疯狂的去撞石壁,可奇怪的是,那些石壁竟然是软的,根本伤不到她。
她只能一遍遍的在地上翻滚,期待这一次快点过去,半个月的时光对她来说,却是过了几生几世。
比当初被叶青城丢进蛇堆里还绝望,似乎没有尽头,真正的生不如死。
可笑的是,她却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