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三人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车上,邓健还在低声咕哝:“本来往东面还近一些,现在偏偏往北,连车钱都贵了一倍不止,书呆子啊书呆子,本来还以为你很聪明的,看来是我看走了眼。”
徐谦不理他,只是眯着眼一声不吭地做老僧入定状。
赵梦婷其实还未完全从羞涩中缓过劲来,她有一种预感,仿佛徐谦是在躲什么,只是到底是什么,她却没有去多想,只是坐在车里,徐谦坐在她身侧,让她觉得有些窒息。
到了提学衙门,这里仍有许多人滞留不去,远远便听到有人大叫不公的声音。
徐谦心里冷笑,想:“不公?哪里有这么多的不公?你们也只有叫不公的份。”他掀开车帘看到围了许多人,便吩咐赵梦婷道:“你在车里等,我和邓兄弟前去看看。”
说罢,和邓健一起下了车,拨开人群要冲到榜下去,那些人看到了徐谦来自动为他分开道路,有人对他嗤之以鼻,却也有人笑吟吟地给他作揖道一声恭喜。
这时候,徐谦早就收敛了心中的狂喜,反而变得谦虚起来,很有几分淡薄名利的风采,就仿佛前来考试和看榜是因为被人刀架在了脖子上不得不来一样。
他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走到了榜下,果然看到自己的姓名高高地挂在榜首位置,他的拳头不禁攥起来,咬着唇,头晕目眩,耳边传出道贺和恭喜声,道贺的人统统改了称呼,徐兄弟或徐朋友一下子成了徐相公。
徐谦感觉自己的腰一下子挺直了,禁住要泪流满面的冲动,忍不住喃喃念:“多年媳妇熬成婆啊。”
耳边突然传出了不和谐的冷哼,听到有人道:“竖子安能高居榜首?可笑,可笑!”
徐谦侧目看过去,却是个穿着一件闲散道袍的老者,须发黑白夹杂,被几个儒生模样的人拥簇着,此时正抚须看榜。
一旁的邓健忍不住心中火起,道:“老儿,你说谁是竖子?”
这老者厌恶地看了邓健一眼,目光落在徐谦的身上,慢悠悠地道:“你便是徐谦罢。”
徐谦见他不怀好意,自然也不给他好脸色,道:“敢问你是何人,竟在这里大放厥词?”
老者冷笑道:“你不认得我,上次却是拿着拜帖登门,还自称要请老夫教你制艺之道?”
这老者一说,徐谦顿时明白了,这个人就是他一直恨得咬牙切齿的吴先生。
想到这个人,徐谦顿时怒火攻心,其实这吴先生不肯收自己入门墙倒也罢了。可是当时还大放厥词,让门子把徐谦狠狠羞辱一番。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徐谦冷冷地打量着这宿仇,冷冷一笑,慢悠悠地道:“原来你便是吴先生,早想拜会,想不到竟在这里相见。哦,是了,我听说杨公子是吴先生的得意门生,想必你是来给杨公子看榜的。”
徐谦故意提到杨佟之,眼睛冷冷地看他。在徐谦看来,现在他是胜利者,最大的榜首热门人选杨公子屈居第二,这对吴先生来说,已经不只是侮辱这么简单了。
徐谦越是进了这个圈子,越是知道所谓的名士无非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结果。就比如小三元,这在扬州不算是百年一遇,可是却也不是轻易能撞到,小三元对于名声影响极大,吴先生作为杨佟之的业师,本来信心十足,这一次借着杨佟之的东风,立即可以水涨船高。只是不曾想半路杀出了一个徐谦,坏了他的好事。
吴先生恶狠狠地看着他,冷漠地道:“你屡次应试的文章,老夫都看过,和佟之比起来相差不小。能得县试、府试第一已是侥幸。这一次院试,老夫绝不相信你还有这运气,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你且不要得意,我现在便去拜谒提学大人,总要讨个公道。”他朝身边的一个门生微微努努嘴,那门生会意,连忙前去与提学衙门门口的差役交涉。
徐谦冷笑道:“考不过便说有猫腻,好罢,你既然不服,那我自然让你服气为止。邓健,我们也去拜会提学大人,大家当着提学大人的面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