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那时的宇文楚天和宇文落尘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在远离尘世喧嚣的桃花林深处有一个温暖的家,在疼爱他们的爹娘身边过着最宁和的生活。
清晨时,他陪她在书房里学读书写字,她陪他去竹林练剑;午后,他们一起去桃园园里捉迷藏,去山坳采野花,傍晚,他们一起去山顶看日落,疲惫时,他们一起躺在花丛中沐浴着日光小睡片刻,梦里他们也在一起,紧紧牵着手。那时的生活就像泡在蜜罐子里,日复一日都是甜的,甜得只有吃上一粒没熟透的葡萄,才知道何谓酸楚。
在落尘年幼无知的想法中,日子本该就是这样过的,至于外面的世界,那只是父亲口中精彩的故事。烽烟四起的家国遥不可及,无论退位让贤的孝景帝,还是入主邺城的高洋帝,都不过是些毫无意义的代号而已。至于风起云涌的江湖,那就更加遥远了,管他武林至尊的无然山庄,备受推崇的武当派,还是不知何故几乎被一夜灭门的无崖派,亦或者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第一杀手组织夜枭,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名号。
有道是世事无常,落尘从未想过,她安静的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些遥不可及的故事卷入其中,一场正在酝酿的残酷杀戮悄无声息地到来,结束了她如同泡在蜜罐子里的日子。
那是落尘永生难忘的一天,那一日春暖花开,桃花缤纷,最疼她的父亲带着她和哥哥去看桃花,她站在桃花林的深处,回头看着父亲,父亲站在碧蓝的天空下,身影那么挺拔,他的肩膀那么宽阔,他的笑容那样慈爱,她以为父亲会永远站在那里,为她撑起一片碧蓝的天空。
因为白天和哥哥在桃花林玩了一整天,有些乏了,所以她晚上睡得特别熟。睡梦中,
美梦中,她感觉到有人用力摇她,接着听见哥哥急切地呼唤声,”小尘,快醒醒,快醒醒!”
她以为哥哥又来找她看日出,便和平常一样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耍赖:”好哥哥,人家还没睡够......明天再陪你看日出,我保证,明天一定陪你。”
以前,她只要一耍赖,宇文楚天便不舍得再叫她,但那日不同,他什么都不顾了,直接把她从床上拖下来,拖着半梦半醒的她跑向院子深处。
深夜的冷风吹乱了她单薄的衣襟,也冷却了她的困意。
“看日出也不用这么急吧......”她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手揉了揉眼睛。惺忪的睡眼勉强睁大,她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吓得全身都僵住了。
那个肃杀的夜晚,残月夜,阴云起,院子里数不清的黑衣蒙面人黑压压地从四面八方逼近,将整个院落团团包围,紧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而他们的父母此刻正站在院子正中间,身上只穿了白色的中衣。
“该来的早晚是要来的……孤宇,你带着孩子们走吧,他们要的是我的命。”陆琳冉单手执着剑,面容惨白,死死咬住嘴唇。
“十年了,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你!”宇文孤羽护在她的身前,面对着一大批黑衣人,他的指尖轻挑剑柄,随时准备决一死战。
这时,惊惶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尘的惊叫声传来,宇文孤羽回头看见一双儿女俩从屋内出来,忙退后几步,靠在他们身侧。眼光机警地盯着缓缓逼近的黑衣人,唇贴在他们的耳边叮嘱道:”天儿,一会儿带小尘从书房的密道离开,一直往东走,不要回来!”
“爹,我也会武功,我可以留下来帮忙。”宇文楚天道。
“有你和小尘在,只会让我和你娘分心。”
“可是......”
他们的母亲也回头看他们一眼,默然点头,”天儿,你保护好小尘,就是帮我们的忙了!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小尘!”
宇文楚天看着母亲信赖的眼神,坚定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来不及有更多的交代与道别,黑衣人已经趁机逼到了他们一家人身边,宇文孤羽夫妇举剑奋力迎战,手起刀落,招招不留余地。刀光剑影划破漆黑的夜空,带着透骨的阴寒。光影每一次晃过,都会有人倒下,转眼美丽桃花园里,遍地都是触目惊心的死尸……
宇文孤羽奋力在身后杀出一条血路,便用力推了两个孩子一把,将他们推入屋内,然后,又想起什么,从衣襟中取出半只白玉蝴蝶交给他,“天儿,如果等不到我们,你就带着小尘去苗疆找一个叫兰溪的女人,把这个交给她。”
“爹......”小尘吓得浑身发抖。
宇文楚天咬咬牙,捂住她的眼睛,拉起她的手,跑回屋里。那夜的风格外凛冽,父母的脸被火光照的扭曲,那是他记忆中父母最后的脸。
……
黑衣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不是说只杀掉宇文孤羽吗?”
“右护法说了,一个都不留!”
“是!”
宇文孤羽招招毙命,无奈他们只有两个人,他为了保护妻子,已身中数剑,此刻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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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房中,楚天快速找到通往后山的密道,点了跟蜡烛后,便拖着落尘走进了密道。
密道因为长久未用,里面积了一层雨水,双脚站在水中,冰冷立刻从脚心漫到全身。害怕小尘太冷,他背起小尘,一步一滑地走过狭窄黑暗的密道。终于跌跌拌拌爬出了密道,从后山的山洞中摸了出来,楚天又一路背着小尘沿着山路一路往东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