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如芳草的睫毛轻轻翕动了下,似乎是了解了,但又似乎不是很了解。
但是总之,她总算是拿正眼在看他,努力在弄清楚他的意图,而没有再用那种不知魂魄游移在何方的迷离眼神面对着他。
“明白了吗?”他放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将她整个人全部搂在自己怀中,确定她的肉身和魂灵都紧紧贴合着自己。
“嗯。”她鼻息轻微地发出一个音节。
佳人在怀的感觉很好,可是,他还想要更多。
单手抬起她的脸颊,他熠熠闪烁的眸子来回巡视着她,“笑一个给我看看!”
她有一瞬的愣神,但是很快,仿佛想起他刚才的话语,出来玩是找乐子的,便牵起嘴角,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他蹙起眉头,拿出一张纸巾将她唇边一点点已经干涸的血渍擦拭干净,歪着头端详了一下,又将凌乱的发掳掳顺,目光对上她的眼眸,
“你那是哭还是笑?重新笑一个,开心一点!”
她将嘴角扯得更大。
夜斯洛哀叹了声,用手轻轻在她嘴上点了一下,“跟我在一起就这么痛苦?”
“哪有?”她继续强笑着,显然是不愿违他的意。
前后车座之前的挡板落了下去,车窗上的反光膜也褪色,冬日柔和的阳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进来,琉璃微微地眯缝了下眼睛。
从车窗处可以看到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摩天轮。
程琉璃盯着那摩天轮看,目不转睛。
“想去坐坐吗?”假如程琉璃点头,他并不介意放下身架,同她一起去游乐场放松放松。
可是,她只是仰头高高地看着那摩天轮,并不曾移步。
“你喜欢游乐场吗?”终于等到她开口。
“不喜欢。”
“为什么?”她追问。
“没什么为什么。”夜斯洛同样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摩天轮,语调低沉,“不是所有人的童年都有游乐场的印记,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孩子拥有幸福的童年,而有的,幸福只是一种奢望,至于游乐场,那种地方太过欢闹,对有些小孩子来说,就像一个梦,一个终生都无法实现的梦……”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低垂下眼眸,两排密茵的睫毛遮挡了眸底深处她所看不清的情绪。
程琉璃也并没有跟着追问,她不了解这个男人,而他心里的死角,是她所不能触碰的。
“其实,我也不喜欢的。”她叹息一声,“游乐场,总是让我失望。”
“那为什么一直盯着看?”
“为什么一直盯着看?”程琉璃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茫然的样子,仿佛自己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
“我来是想看看它变了没有?因为从我六岁生日开始,妈妈就答应每个生日都带我来坐一坐这个摩天轮。”
心里突然浮现出一张俊美如王子的少年的脸。
六岁的她,看着电视中一闪而过的摩天轮,嫩藕般的手臂伸出,声音娇嫩,“阿伦,这是什么哦?”
“是摩天轮啊,傻瓜……”
“摩天轮是做什么用的?是可以像水车一样发电的东西吗?”
“呵呵呵,”少年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摩天轮是用来坐着玩的啊,就像云霄山车一样,但又不太一样……离离,你想坐吗?”
“嗯!”六岁的她使劲点头。
“那好,明天你过生日,我会把整个游乐场包下来,我们一起坐好不好?”
“……”
“要是你喜欢,以后每个生日我都带你坐一次,好不好?”
“……好不好?”记忆中樱花般俊美的少年渐渐转化成一张狂野不羁的男子的脸。
她愣了愣,眼神中的迷惑让男子有些许的愠怒,但又强烈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要是你喜欢,不过生日也随时都可以坐的。去吗?”
去吗?那用最坚固钢材铸造成的摩天轮,那么高,那么远,那么势无可挡,就像她的命运,人力何能更改?
缓缓摇了摇头,扯开一抹虚浮的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坐什么摩天轮?”
人硬不过命,命硬不过天,就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承诺,那么单薄,不是单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坚守情感的阵线。
那是一场连输的结局都不曾留给她的苦涩……初恋……
夜斯洛定定地看着她的侧脸,
车里的暖风轻起。
将她披散在脸颊的长发吹得有些散乱,越发凸显她脸上淡淡的落寞。
她的神情,像是在缅怀什么般。
缅怀什么呢?伤感她的母亲将要不久于人世么?
可是,为什么她会流露出这样哀伤的神情?
还是说,有什么人,可以让她这样地镌刻在心,缅怀不已?
湛黑的眸子,不动声色,却升腾起幽冥深浓的情绪。
“下去走走吗?”
程琉璃轻轻点点头,眼里有着微微的诧异。
原以为像夜斯洛这种身份的人,到哪里都会是以车代步,不会轻易现身大众面前,没想到在这熙来攘往的闹市街头,竟然也会突如其来地想要“下去走走”?
车门打开,清冽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将眯缝的眸子打开,深深地,陶醉地呼吸着周围这自由自在的清新空气!
夜斯洛紧随其后下车,将她放在车上的米色羊绒外套拿出来细心地替她穿好,又将一只同色系的羊绒帽端端正正戴在她头上,并朝下拉了拉,盖住两边耳朵。
他自己依然是一袭薄款的风衣,果着头颈和双手,此刻紧抿着薄唇,目光专注地替她打理着装束。
她知道他风衣里面只有薄薄一件挺括的保暖衬衣,此刻室外温度已经在零下好几度,冷得令人缩手缩脚,可他动作从容优雅,双手拂过她脸颊时,也是温暖宜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