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一些,乌云退去,留下了月光的流银泻辉,留下了星光的朦胧迷离。
绍凡一步步朝着屋子的方向走了去,溢满了心疼的眸子,寸寸不离那房檐上坐着的清瘦身影,看着她轻柔的微笑,看着她朦胧的双眸,让他连呼吸都跟着疼痛了起来。
终于,他站定在了屋檐之下,在所有人将目光在他和她之间蹿梭的时候,他慢慢伸出双臂,对着屋檐上的他,展开十指,轻柔细语:“扶夕,下来。”
这一刻,他不称呼自己是“朕”,也不称呼她为“皇后”,他想要让她知道,只要她想,他仍旧只是她一个人的绍凡。
沐扶夕看着那在月光下莹润饱满的指尖,呆楞了半晌,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酒坛子。
她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现在,她不能跳下去,因为她若是跳了,便说明她根本没醉,而此事若是传出去,整个沐侯府,都要跟着受牵连。
她身为皇后,大半夜的坐在房檐上酗酒,没有人敢说她的不是,但并不代表没有人不会说是因为沐侯府,对她保护不周,而让她陷入了危险之中。
可笑么?可笑,这就是君主制国家的人心。
但更可笑的是,她现在满心疼痛,却还要不得不顾忌着自己家族的名誉,而在坐在这里装疯卖傻。
因为只有她真的醉了,别人才能将这次的事情看成是意外,看成是她的无心之失。
沐夫人见此,红了眼眶,爱女心切的她,疼痛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沐自修见了,双眼一凛,看出了沐扶夕的装醉,轻轻的叹了口气。
“皇上,还是等人把皇后娘娘救下来吧。”孙聚小声的开了口,想要给伸出双臂的绍凡一个台阶下。
绍凡在孙聚的话音落下之后,确实是收回了手臂,但是他并没有后退一步,反而是更加上前一步的点起了脚尖,直接飞身跃上了房檐上。
“皇上!”
“皇上您当心啊!”孙聚吓得一愣,眼睛睁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回身对着那些还提着灯笼的丫鬟和小厮扯起了嗓子,“都是死人么?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搬梯子过来?”
站在院子里的丫鬟和小厮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被孙聚这么一喊,当即乱了阵脚,一群人在院子里忙活的不可开交。
在这片的混乱之中,绍凡平稳的站在房檐上,看着此时正抱着酒坛子,对着他微微而笑的沐扶夕,一颗心疼的难以附加。
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她以为她真的不疼,以为她真的无所谓。
但是原来,她并不是无所谓,她是很疼很疼……
“绍凡。”她轻轻的开口唤了他一声,看着他心疼的眉眼,心尖一阵抽痛。
她知道如果自己清醒着,恐怕是更难面对,所以她宁愿觉得自己是醉了,这样一来,也许她和他都能舒服一些。
绍凡慢慢上前几步,垂眸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就在沐扶夕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一阵的天旋地转,紧接着,那熟悉的温暖,便将她冰冷的全身包裹了起来。
“怎么头发没干就出来了?”绍凡感觉到手臂一阵刺痛,侧眼看了去,才见着沐扶夕那本就不曾干透的长发,早已在寒风之中冻成了似冰锥般的利刃。
沐扶夕闭上双目,沉醉在这一刻只属于她的怀抱之中,不愿醒来,她并没有开口回应他什么,只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更加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勒紧的感觉,让绍凡几欲窒息,垂眼看着此刻依偎在自己怀抱里的她,是他心疼的无奈。
“扶夕,抱紧朕。”他轻轻一叹,抱着他跃下了房檐。
朕……听着这她早已料到的陌生称呼,她自嘲一笑。
她本以为只要她努力了,一切便都不会随之改变,但是她错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形之中变换着。
就好像绍凡现在已经习惯了自称为“朕”。
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下,绍凡抱着沐扶夕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沐扶夕见此,赶忙上前一步,见绍凡怀里的沐扶夕平安无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来人,将皇后娘娘搀扶到菊梅院去。”沐夫人对着身后的丫鬟吩咐了一声。
昨儿个孀华刚刚被落了板子,她知道按照沐扶夕对婉晴与孀华的疼宠,此时的孀华定在沐扶夕的屋子里。
几名丫鬟应声上前了几步,绍凡见状,扫了一眼沐夫人:“不必了,朕直接带皇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