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母腿脚不灵便,拄着拐杖跌跌撞撞的爬上天台,却见萧婉妮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站在栏杆外面,顿时大惊失色,失声叫到:“婉妮你怎么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快下来!”
强烈的寒风吹的萧婉妮周身的衣服和头发猎猎飞舞,她就像一只脆弱的风筝一般随时可能断线飞去,看得人心惊胆颤。
萧婉妮应声回头,看见萧母顿时不悦,“怎么是你?萧尧呢?我就快死了都不能让我如愿以偿吗?”
萧婉妮神色憔悴恍惚,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明眼一看便知她的神智已在崩溃边缘。
她满怀期待不眠不休的等待了一整夜,结果等来一个血型不匹配的结果,这意味着她的女儿连最后一丝救治的希望都失去了,绝望、疲惫、不甘……种种情绪翻涌之下,萧婉妮陷入了疯魔,她的女儿活不成了,她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不过她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所以她偷走了小三儿的儿子,又发短信引诱萧尧过来。
“罢了,我只想拉个人陪葬而已,你来也一样!”
“婉妮你胡说什么呢,你年纪轻轻的千万别做傻事!”
萧母情急之下朝萧婉妮扑过去,不料竟被她死死拽住挣脱不得,一个想把对方拉回来,一个想把对方拖下去,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亏你还能婉妮、婉妮的叫的那么亲热,我早就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继续装出一副虚伪伪善的样子还有什么意义?”
“那是误会,你回来我再慢慢告诉你实情好不好?”
“想拿这种鬼话骗我门儿都没有!”萧婉妮咧嘴一笑,笑容狰狞,“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实情吧,萧尧那家伙担心你知道实情会受不了刺激,受了我很多胁迫呢!”
萧母心中一痛,还没来及为萧尧所受的委屈心疼,就听萧婉妮猖狂一笑,继续道:“呵呵,这就心疼了?我还有好多猛料没告诉你呢!你知道你和爸爸是怎么出的车祸吗?你知道萧家是怎么破产的吗?你知道我是怎么把叶复聪从萧尧身边夺走的吗?”
“你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这些全部是你做的?”
萧母心神剧震,浑身战栗,手上的力道不经意间松懈下去,顿时被萧婉妮趁机一拽,整个身体都伸出了栏杆,明明她只要松开手就能化解危机,但是身为母亲的天性令她没办法放着萧婉妮不管。
“妈妈!”
恰在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一声惊呼,正是匆匆赶来的萧尧,她不假思索的就要冲过去救回萧母。
“尧尧别过来!”
“萧尧别过来!”
萧母和萧婉妮异口同声厉声阻止,萧尧的脚步顿时一僵,随即加快速度朝两人靠近。
“萧尧你要是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你妈拽下去!”
萧婉妮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令萧尧僵硬在了原地,情急道:“妈妈!你别管萧婉妮,快松开她回来!”
“尧尧你别担心,就在那儿别过来,让我和你姐说两句话,她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她。”
萧婉妮微微一愣,随即冷笑嘲讽道:“你还真是死心不改啊,即使知道了我全部的所作所为还要一厢情愿的扮演母女情深,不觉得恶心吗?”
“无需假扮,因为你本来就是我的女儿,即使你犯了天大的错事都不能抹杀你是我女儿的事实,尽管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收养证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不得不承认!”
萧婉妮被萧母一席话说的一愣一愣的,萧母向来以温婉贤淑的姿态示人,萧婉妮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强势,不禁讶然。
“你如果不想和你母亲一样失足坠楼而亡,就乖乖听我的话回来!”
“什么?我妈竟然是坠楼而亡?”
原来萧婉妮只知道她母亲是被萧父萧母害死的,对于细节性的事实却一概不知。
萧母见状一喜,继续诱哄道:“你听我的话回来,我就告诉你当年的事。”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萧婉妮猛然醒悟,厉声喝道,“现在立刻告诉我,否则我就把它扔下去!”
萧婉妮说着举起了怀里的襁褓,小小婴儿被寒风一吹,立即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
“你冷静一点,别做傻事,他死了你也活不了!”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萧母面色一滞,稍稍整理了思绪,将当年的故事娓娓道来。
萧婉妮的母亲出生贫寒,但是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明牌大学毕业后到萧父的公司求职,凭借出色的成绩和姣好的外貌,一举应聘上了总裁秘书的职位。
年轻时候的萧父长相帅气,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是许多单身异性的青睐对象,面对如此优质的同龄男性,萧婉妮的母亲也不能免俗的做起了少女怀春的美梦。
并且萧父为人亲和,平易近人,从不对萧婉妮的母亲摆总裁架子,朝夕相处之下,她越发情根深种,然而当她终于鼓起勇气想萧父告白的时候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拒绝,原来萧父早已心有所属,和青梅竹马的萧母从小定下了婚约。
萧婉妮的母亲由于外貌出众成绩优异,从小到大皆是被人追捧的对象,生平第一次动心却遭到残忍的拒绝,她折损的自尊心和无可抑制的嫉妒心令她思想扭曲走上了歪路。
萧婉妮的母亲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暗地里伺机接近萧母并且博取她的好感,与她成为了朋友,同时暗中做梗破坏萧父萧母的关系,令两人的感情经历了许多波折和误会,其中一次她甚至向萧父下药迫使他与她发生关系,因此珠胎暗结十月怀胎生下了萧婉妮。
她抱着刚刚出生的萧婉妮找到萧父,要求他与自己结婚,萧父拒绝,她便威胁不答应她就抱着孩子从阳台上跳下去,结果一失足真的摔了下去,萧母当时也在场,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拽人,结果只把萧婉妮救了上来。
回忆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萧母仍然感觉历历在目,心中更是唏嘘不已,“当年的事实就是这样,你的母亲并不是被我们害死的。”
萧母的一番说辞完全颠覆了萧婉妮的认知,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母亲是处于弱势并迫害欺凌的一方,对于萧母所说的事实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我才不相信,知道事实的当事人只有你一个人还活着,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算颠倒是非黑白也没人能跟你对质!”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找人调查,我言尽于此,唯一的期望就是你千万不要步你母亲的后尘!”
萧婉妮无懈可击的神态总算出现了一丝裂痕,她为了报仇汲汲营营的筹谋了半辈子,临到头才告诉她报错仇了,叫她如何甘心?
“婉妮听话,回来吧!”
萧母趁着萧婉妮念头动摇的时候,牵着她的手指印她从栏杆外侧小心翼翼的跨进来,眼看着只差一步她就彻底脱离了险境,一道黑影飞快冲过去抢走了萧婉妮怀里的襁褓并且顺势狠狠推了她一把。
“啊!小心!”
萧尧尖声惊呼,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萧婉妮的身体不可控制的往后倒去,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萧母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没有放开,也被巨大的惯性拽出了栏杆。
“不~”
萧尧吓得心魂俱碎,刚往前飞奔了两步就重重摔倒在地,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一般再也爬不起来。
“尧尧……尧尧……”
从栏杆外面传来微不可闻的呼唤,萧尧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过去,然后犹如救赎一般看到了死死扣紧栏杆的一只手。
千钧一发之际,萧母一手扣住栏杆,一手抓住了萧婉妮,两人都幸免于难。
“妈妈别怕,我马上拉你上来!”
“妈妈不怕,尧尧也别慌,妈妈还坚持的住,你一个人拽不动我们两个人,快去叫人来帮忙!”
叫人帮忙?这里是人迹罕至的顶楼,哪里叫的到人?除了抱着宝贝疙瘩似的婴儿暗搓搓的蹲在角落里的,将萧母和萧婉妮推下楼去的罪魁祸首。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救人啊!”
小三儿抱着儿子来回轻晃,对于萧尧的喊话充耳不闻,既然萧婉妮想把她的儿子摔死,她就要让萧婉妮也尝一尝被摔死的滋味!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萧尧就注意到萧母扣着栏杆的手掌里渗出了血来,连指甲的裂开了,萧尧不敢跑到远处叫人,只知道牢牢的抓住萧母的手不放开。
然而萧尧细瘦的胳膊哪里承受的了两个人的重量,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双肩坠痛,手臂仿佛要从身体上撕裂下来,她只能咬紧牙关忍耐,她看到楼下来来往往好多人,可是她不敢出声呼救,害怕一出声手上就失了力道。
“你拽着我干什么?”坠在最下面的萧婉妮其实并没有抓着萧母,全靠萧母抓着她,“你为什么不放开我,让萧尧拽你上去?”
“你闭嘴!没有哪个当母亲的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
直到生死攸关的一刻,萧婉妮才幡然意识到萧母对她的感情或许不是假装的。
“你……难道你不恨我吗?”
“父母与子女之间没有隔夜仇,孩子做错事教训一下就够了,你永远是我的孩子!”
萧婉妮心神巨震,过往的画面一一在眼前闪现,曾经被她可以忽视的细节恍然间清晰,她看见十岁的自己踏进萧家大门时,萧家人脸上真诚的笑意,看见睡觉后萧母悄悄进屋为她掖紧了被角,看见暴雨天萧父亲自接她放学背着她走过深深浅浅的水洼……从来萧家父母对她甚至比对萧尧更好,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入微的照顾,十几年如一日的真挚情感是装不出来的,可惜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没有来得及看到!
“妈妈!”萧婉妮失声叫了出来,悔恨的泪水决堤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