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第一次这么坐立不安,光是半夜就醒来五六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再也坐不住,唤了雨燕进屋伺候更衣,又让玉农媳妇把顾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翻了一遍。
直到她喝下半碗粥汤后,玉农媳妇才来报:人还是找着。
这下子,顾老夫人可就不依了,把剩下的粥汤狠狠砸在桌上,雨燕还没上前收拾,就听到她气呼呼地要出门。
善林媳妇自然是紧跟上去,她心里比谁都紧张,因为昨日是她把苒苒亲手送到顾连昭屋里,可后来姚氏使人说苒苒犯了错,把她关起来,等晚一些再放人。顾老夫人秉着不予人计较的习性,也知道姚氏看苒苒不顺眼,私以为只是寻借口苛刻一番。
于是,只叫善林媳妇给苒苒温上一些热汤,好等回来再吃,自己便早早上床休息。
可没想,直到夜深,更夫都敲了二巡,妙灵左等右等见不着人回来,心里有些着急,才去隔间寻了善林媳妇。善林媳妇一听也知道不对劲,可顾老夫人已经睡下,她又不敢打扰,只好叫上几个熟识的丫鬟仆妇一起挑灯寻找。
但不管怎么说,顾家总共才那么几个院子,中间的花园回廊都是共用的。某日夜里忽然有许多人在窗外来来去去,任谁都察觉得到,更何况是一向浅眠的顾老夫人。
她起身问了雨燕一句,雨燕不敢隐瞒,这下才激怒了她。本想直接去找姚氏要人,善林媳妇求着等天亮再找一遍,这大半夜点灯吵架,不用天亮,全村的人都知道顾家闹翻了。
早早有人来报了姚氏,所以看到顾老夫人进来时,姚氏倒也不惊慌,连忙给顾老夫人搬椅子倒水,还没开口请安,顾老夫人黑着脸吼道:“你把苒苒给我藏哪里了?!”
姚氏一愣,头一回见到顾老夫人当面吼她,便是顾连昭闯祸,顾世昌打闹,顾老夫人也只是让人来递话,或者冷言说几句。可今儿的气势让姚氏原本打好的底气顷刻间散尽,心里暗暗纳闷,莫不是苒苒的来历有名头,要不然犯得着为一个丫头动怒吗?
她很快稳住了情绪,但口气已然没有最开始的恭顺,带有抱怨地说:“母亲一大早发那么大火做什么,她把昭儿烫伤了,我让人把她关起来,昨儿不是已经派人去说了吗?”
顾老夫人可不打算和她打太极,单刀直入就问:“那现在她人呢!”
姚氏心里咯噔了一下,故作镇定地看了善林媳妇一眼:“人?昨晚就放了啊,难道她没回去吗?”
善林媳妇摇摇头,姚氏这才露出惊讶的表情。然而顾老夫人丝毫不领情,她冷哼了一声:“昨儿就放了?我可是让人找遍满府上下,连个石头都翻过来,你敢说你把人放了。”
寻常人家的童养媳是不允许出门的,就算家贫能出门干活,那也是时常有人看着,直到正式行过礼,更甚之要到生了孩子才能允许她在村里行走。所以接新娘时童养媳都要盖着红盖头,一路由媒婆背着过来,而且也不准说话。
一来是怕她认路,以后逃回去,二来是引路人受不住她哀求,出了岔子。总之,苒苒连云路村和云落村之间隔多远都不知道,也别说云落村长什么样。
要说苒苒趁没人看管,偷偷溜出顾家,恐怕也会迷失在云山里。
姚氏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有这个胆气,换了口气,她压住自己的愤怒,缓声道:“母亲,她把昭儿烫伤了,我就关她一会儿,吓她一下,她自己不回去乱跑了,与我什么关系,难道我还能平白把一个大活人变没不成?再说了,她不过就是个野丫头,您犯得着这么早过来跟我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