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乍见强光引起了短暂的暴盲,片刻之后,白光逸散,一双眼睛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剧痛和麻痒侵蚀着研究生的神经,他觉得自己难以思考,睁开眼捕捉到的画面更让他极度恐慌。
研究生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因为对方其他部位都隐藏在医生帽和口罩下边,那双眼睛没有丝毫情感,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眼角深深地鱼尾纹清晰可见,眼中带着研究生看不懂的意味。
研究生想要发问,却愕然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
疼痛、酸楚、麻痒……三种感觉轮番刺激着他,让他的反应陷入了难以言喻的迟钝。
几分钟后,那双眼睛的主人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脸上,研究生觉得对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满?
然而没人回答他的疑问,对方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耳边传来闭合了声响,之后四周归于一片沉寂,唯有头顶一束温煦又刺眼的白炽灯光仍然照耀着他。研究生转动眼珠,试图观察四周来转移身体所承受的剧烈痛苦,顺便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视线所及处尽是雪白,耀眼灯光之外,研究生看到了洁白的房顶,其他位置无法看到,因为他转动不了脖子。努力了一阵,研究生似乎在痛楚之外有了其他感觉,比如,他意识到自己的头被固定住了,每次极力扭头脖子,都能感觉到两边额头有轻微的挤压感。
恐惧与痛苦糅杂在一起,茫然和怀疑迅速占领高地,研究生愕然发现一件事,为什么身体的痛苦感如此强烈,但是自己居然无法发出声音?他很努力的想要叫出声,哪怕是嘶声也好,然而这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
研究生放弃了挣扎,任何猜疑与恐惧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都显得毫无意义,他想到了一些事,宋瑶曾经提及的一些事。再联想到那个医生打扮的人,研究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那个医生,对自己,做了什么?
逐渐的,强烈的痛苦感慢趋于平缓,或许是身体开始习惯,也可能是某些效果正在消退。
不知过了多久,死寂的房间里又一次响起开合声,脚步声渐近,之前那个医生打扮的人又出现了,他手里端着一个方形托盘,摆在了自己脑袋旁边。
研究生直勾勾地盯着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眼中的意思,哪怕是开口说一句话。
医生并没有看他,而是从托盘里拿起一支平平无奇的注射器,针管里有剂量很少的透明液体,像水一样。然后医生俯下身,等他起来时,注射器里的液体已经没有了。
果然,他果然给我注射了药物!研究生紧咬牙关,虽然他根本感受不到咬肌在用力。
注射完药物,医生没有像之前那样离开,而是转过脸盯着研究生,那双看不出感情波动的眼睛就像虚假的摆设,冷冰冰,仿佛盯着一块儿石头。
他想干什么?研究生如是想着,努力转动眼球,用目光质问他做了什么。
过了半晌,那个医生挑了挑眉毛,出声了:“有什么感觉?”听声音,似乎是上了年纪的男人。
感觉?妈的,你说我有什么感觉?研究生愤怒了,皱眉瞪着他。
“告诉我,说话。”医生弯下腰,戴着手套的手指翻了翻研究生的眼皮,低头看了眼身体下方,又道:“说话,出声。”
研究生疑惑了,难道他不知道我现在讲不出话?正如是想着,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那种有痰卡着,咳不出咽不下的感觉。研究生心里一动,心说难道是刚才注射的药物又唤醒了声带?
带着疑惑,研究生再次努力发声,使了半天劲儿,果真有了效果!
虽然还是无法正常说话,不过总算可以发出干哑低沉的声音了。
医生点了点头,眼神中有几分满意的神色,继续鼓励他开口讲话,并且循循诱导,教他怎么克服喉间的干涩感,教他调节喉头软骨和肌肉,甚至还引导他呼吸,看起来就像复健医生帮助失声病患一般。
这样尝试了许多次,研究生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可以说话了,只是还不顺畅,就像牙牙学语一般,只能发出含糊的音节。
“疼吗?”医生问。
研究生仔细感受了一下,含糊道:“不疼。”
“痒吗?”
“不痒。”
“……”
接下来几分钟,医生一直在询问各种感官感受,诸如疼痛酸涩麻痒等等,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似乎有些疑惑,点点头,皱眉不知道想些什么。
研究生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圈套,为什么要配合他?脑中一怔,急忙发声问道:“你是谁?我在哪?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同伴呢?”
面对研究生连珠炮般的发问,医生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默许久,忽然道:“你想看看吗?”
“啊?”研究生一愣,迟钝的大脑没有反应过来。
医生并没有等他答复的意思,双手从白大褂兜里拔了出来,走到研究生脑袋上方,双手在耳侧拧动了什么,紧接着,研究生发现脑袋好像被缓缓推了起来,视线正从头顶的灯光缓慢转移向对面的雪白墙体,然后继续起立,往下。
这一瞬,研究生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人平躺着,只推动头部,能以这种居高临下的方式看到身体么?
他的疑问在下一刻得到了回答。
同时,脑中充斥的所有疑问轰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足以撕碎灵魂的惊恐与战栗!!
本以为自己被固定在实验台或是病床,然而视线下落之后,他看到的却是只有抽屉大小的方形玻璃容器,容器之中荡漾着有些浑浊的液体,一支手指粗细的试管浸泡在液体中,细长的导管从试管一端延伸而上……
浑浊液体表面荡开涟漪,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倒映在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