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甘露殿还好,因为里面没有重要的人,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波及,但是外面就不一样了,宫女太监们忙着清洗地板上的血,隔得老远,就能闻到血腥味儿。尽管上一次已经经历过这样的篡位,但光是看这满地的残骸便知道,这次比上次,更严重。
迟迟走过一座桥,却不防遇到一个熟人。乍然见到她,迟迟愣了愣,勉强开口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越洛珠,她也愣了愣,随即朝迟迟开口道,“纪大人让握过来看殿下醒了没有。”
迟迟心中有些默然,但还是点了点头。既然人已经见到了,她也应该回去向纪无咎复命了。迟迟心里记挂着事情,不想在这里多做耽搁,正想要离开,越洛珠却先一步拦住她的去路。迟迟抬头,不解地看向她,越洛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从袖口掏出一个玉瓶出来,递到迟迟手上,“这是我家乡的一种药,对治嗓子最有效了,殿下不妨试试。”
她说得言辞恳切,迟迟不好不试。拿过那瓶药,从里面倒了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碧绿丸子,放到嘴里,瞬间便有浓郁的清凉感充斥着整个口腔,连带着人也新鲜了起来。那颗丸子入口即化,迟迟觉得她的嗓子好像久旱逢甘霖,瞬间变得到了滋润。见她神情,越洛珠也笑了,“殿下现在不妨试着说说话。”
迟迟朝她行了一个礼,“多谢。”开口才发现,原来真的可以讲话了。虽然声音还带着几分喑哑,但到底比刚才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好太多了。
越洛珠笑道,“这里风大,殿下身体才刚好,还是先回宫去吧。”说着,就要把迟迟往回领。
迟迟摇了摇头,“本宫有事,先不急着回宫,越姑娘若是无事,还请先回去吧。”
越洛珠脸上一紧,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有事。”她牵着迟迟走到旁边的一出宫殿,此刻宫中正是百废待兴,到处都忙着清洗乱臣贼子留下的痕迹,不会有宫人在这里的。
她拉着迟迟走到殿里坐下,站在她面前,缓缓说道,“我来,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殿下的。”她顿了顿,又说道,“虽然让我送药是纪大人的吩咐,然而现在要说的,却是我自己的意思。”言下之意,就是她说什么,和纪无咎没有关系了。
迟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姑娘大可不必说这些。我与他,原本就没什么关系。”这样负气的话,她自己不觉得,听在别人耳中,确实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越洛珠也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殿下尚在睡梦中,驸马就赶到宫中来看望,这样的情意,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啊。”
听她提起沈清扬,迟迟也忍不住微笑,“清扬一片纯善,自然是好的。”她以为她是感叹自己,又想到她曾经告诉自己的,她是纪无咎的未婚妻,迟迟便觉得有些如鲠在喉,不过跟自己比起来,越洛珠才是名正言顺的,纵然心底发酸,她还是说道,“纪大人他俗务缠身,虽然你们不能像我与清扬一般时刻相伴,但想来纪大人也是为姑娘考虑周全了的。”
听她这样说,越洛珠就知道她误会了。不过她也没有解释,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我知道,殿下心中一直恼他怨他,甚至是恨他当日没能带殿下一起走,不过那日拦下他的人中也有我,殿下既然连我都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为什么就不肯原谅纪大人呢?”
原谅?“我从不曾恨他,又何谈原谅?”越洛珠不是她,到底不知道她心中真正怨的是什么,但这些心事原本就不足为外人道,“如今我与沈清扬琴瑟和鸣,感情日笃,将来他才是与我携手一生的人,至于以前,不过是少女无知,做的痴梦罢了。”
她这样说,越洛珠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顿了半晌,方才说道,“有些事情,殿下不想知道,但我却不能不说。也并非是为谁开脱,只是人生在世,难免都有几□□不由己,有些人从一开始就肩负了重要的使命,他的一举一动,影响的早已经不是他一个人。”
“殿下想来是不知道的,纪大人原本也是世家出身,但奈何皇天不佑善人,才到了宫中成了太监。”
她接下来的话像一阵惊雷一样朝着迟迟砸了下来,“纪大人的生父,就是那位已经在史书上看不到踪迹的琅琊王,他母亲么,便是刚刚伏法、罪行罄竹难书的姜翠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