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骜!”林涵喜出望外。
纪骜刚出现就直冲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衣人,一剑将他劈开,沐浴着血雾,如同地狱修罗一般穿行在人群中,其他黑衣人还来不及起身,就被杀得七零八落。他身上杀意浓重,连林涵叫他也没有回应,直至杀光最后一人,还提着剑站在血污中。
好在晏飞文很快回来了。
“对面撤了!但是我们也得走了,很多人在朝这边赶!”他自己一身青衣下摆上都在滴着血,还是被纪骜造成的血腥场面吓了一跳:“这也太残忍了点,纪骜,林涵没受伤吧?”
“我没事,”林涵连忙拎起两个小药灵塞进葫芦里:“我们快走吧。”
他后面那句话是对纪骜说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握住了纪骜的手,在他掌心捏了一下。纪骜似乎直到这时才刚刚回过神来,迟疑地看了林涵一眼,他身上的杀气尚未褪尽,脸边还溅着不知道是谁的一道血迹,看着他的眼神却像个孩子。
“好了,别在这刺我的眼了。”晏飞文笑眯眯地展开风雷翼:“我们快走吧。”
林涵驾起金翎舟追上了他:“这是山谷收来的药草和八棱木,我们一人一份,等会也许要分开逃,你先拿着。”
晏飞文怔了一下。
“好吧,就当是额外的酬劳好了。”他笑着接了过去,然而下一刻笑意就停滞了下来。
山谷上空,有一张金色的巨网缓缓张开,材质和颜色都像极了纪骜和晏飞文最怕的东西——捆仙绳!
“还是叶孤山师兄速度最快!”一道娇俏的声音在山谷外响了起来,伴随着这声音的,是一蓬巨大的绿雾,覆盖了整个山谷的上空,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来。三人细看才发现不是绿雾,而是无数的绿色飞蚊,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笼罩住山谷上空的巨网,所过之处,所有树木花草全部荒芜。
“唉,就你们罗浮和南瑶岛的人厉害,我接到我弟的消息,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这个说话的声音让晏飞文的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那声音异常阴冷,十分吓人,让人不寒而栗。
“是宗颜!他是宗庆的同胞兄弟,刚刚宗庆就混在浦氏的那堆人里面,是他传递了消息。”晏飞文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使拘仙网的是罗浮山的亲传弟子叶孤山,放毒蚊的是南瑶岛的蓝染!这里面任何一个人都有和纪骜一战的实力!”
林涵的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反而是纪骜脸上开始露出战意。
“那我们怎么办?”林涵无奈地问道。
“逃吧!”晏飞文指了指山谷深处:“潭水里肯定有暗道可以游出去,你们先走,我殿后。”
“你可以吗?”林涵有些犹豫,这些天相处下来,他早已经把晏飞文当做朋友,自然希望三个人都能全身而退:“不要逞强,大不了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你太看得起我了。”晏飞文脸上又露出笑意来:“我可不会收了你一点东西就为了你们连命都不要了,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杀手,逃命的本事我有得是,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涵迟疑了一下,还是被晏飞文赶走了。眼看着拘仙网和绿色的毒雾寸寸逼近,一片狼藉的山谷倒显出几分末世的意味来。晏飞文穿着青衣的身影站在其中,显得分外单薄。
看着林涵和纪骜的身影消失在山谷深处,晏飞文始终强撑着的身体总算疲惫地垮了下来,他向来不委屈自己,就地挑了块被纪骜斩断的巨石,懒洋洋地躺了上去。他终究不是纪骜那种变态体质,一场大战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强撑着还好,松懈下来之后,全身骨头都疼了起来。
一道黄色身影缓缓从拘仙网中落下,那网孔如同有意识般为他让出入口。而绿雾中,一道纤细的绿色身影也从山谷入口走了进来。
“各位道友,大家讲点道理,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你们可以放我一马吗?”他笑意盈盈地问道。
“抱歉,仙缘大会的规矩,见面就得分高低,逼迫道友实在非叶某本意。”叶孤山倒是厚道:“不如道友现在捏碎玉符,自行离开如何?”
晏飞文笑得眼弯弯。
“可惜啊,”他懒洋洋地舒展腿脚:“我想见的人还没见到,怎么能走呢?”
“哟,这人长得真好看!眼也好看,眉也好看,”蓝染的声音脆生生的,然而语气一转,竟然显出几分狠毒来:“可惜心里已经有了人了,不如让我挖了你的眼睛,挂在我裙边当玉佩戴着,你说如何?”
晏飞文十分配合地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别和他说废话,”宗颜提议道:“这小子是在为他的同伴拖延时机!我们杀了他,再去追其他人!他们身上一定有宝贝!”
然而他只向前走了一步,一叶铁扇便如同飞剑般斩下,险而又险地扎进他脚尖前的泥土中。
“抱歉哦。”晏飞文笑嘻嘻地告诉他们:“你们还不能过去,除非,打败我。”
叶孤山的拘仙网,其实是存了仁慈之心的,只拘而不杀。
蓝染的毒蚊,其实也没有叮他几下,尤其是脸上,连一下都没沾,大概是爱惜他这张脸,就连用荆棘缠住他手腕脚踝时,也感慨了几句“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人,偏偏要找死”。
真正下毒手的,其实是宗颜和宗庆。
宗颜的阵法是金属性的,宗庆更是从在浦氏的阵营中时就憋了一肚子气,所以下手尤其狠辣,连叶孤山都有点不忍,他用拘仙网捆住晏飞文,拖出宗颜的阵法范围,劝说道:“道友还是捏碎玉符离去吧,蓝染师妹和宗颜师弟都是各自门中亲传弟子,就算你强撑下来,也很难取得名次了。”
晏飞文被宗颜一道金刃划伤脊背,疼得脸色苍白,竟然还露出一个笑容来:“抱歉……”
地面冒出无数金属利刃,瞬间逼退叶孤山的拘仙网,晏飞文的风雷翼早已残破不堪,勉强一躲,还是跌入阵法范围,宗颜存心折磨他,四道金属利刃刺穿他手腕脚踝,将他硬生生钉在地上。
“三年前我与你交过手。”穿着黑衣的阴冷青年神色狠毒地道:“那时你可不像现在这般弱,狡猾得像狐狸。而你现在就像个凡夫俗子,简直不自量力!”
晏飞文笑了起来。
他疼得连唇色都是白的,一双眼睛却仍然像藏着星光。
他说:“人生在世,总是要做一点不自量力的事才有意思,你说对吧?”
“无稽之谈!”宗颜冷冷喝道,又是一道金属利刃,这次直接刺穿他胸腔,他有意留着晏飞文的性命慢慢折磨。云天宗里弱肉强食十分严重,年轻弟子多少有点心魔。现在的晏飞文就像一头受伤的妖兽,美丽而强大,光是想着他是诛仙榜上唯一一个凝脉期的杀手,折磨起来也让人觉得分外有成就感。
胸腔被刺穿,血液瞬间涌了出来,将青衣染成鲜红。因为这剧痛,晏飞文的眼神都黯淡了一瞬,浑身玉般光洁皮肤上沁出冷汗来,他几乎奄奄一息了,嘴角却仍然带着一丝让人心烦的笑容。
他的眼神已经有点恍惚,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迷过去,却似乎穿透了山谷上空的毒蚊和拘仙网,远远地看着夜空。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夜空中的明月忽然光芒大作,明明并非月圆之夜,月光却将整个秘境照得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在瞬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们听见了晏飞文的笑声,他这么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但是他又这么高兴,开心得像个孩子。
他说:“你们完了。”